第8章 转班

第周一的教师办公室弥漫着咖啡和打印纸的气味。

黎致站在李老师的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桌角那盆蔫了的绿萝上。

“转班申请？”李老师放下钢笔，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理由是什么？”

黎致递上申请书。

纸张很平整，他昨晚打印了三次才选中最无痕的一张。

“与班级氛围不合。”李老师念出理由，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知道A班和B班的师资差异吗？”

黎致点头。

窗外操场上，B班正在体育测试，几个男生跑过弯道，扬起细小的灰尘。

“月考成绩会重置。”李老师最后说，“你想清楚。”

手续办得很快。

教导主任签字时叹了口气：“今年第三个从A班转出的。”

黎致抱着纸箱站在B班门口时，课间铃刚好响起。

走廊瞬间涌出人流，几个男生追逐着跑过，差点撞翻他的箱子。

“看路！”有人喊了一声。

B班班主任是个年轻女老师，马尾辫扎得很高：“欢迎来到B班。座位嘛...”她扫视教室，“林诚旁边有空位。”

那个名字让黎致的手指收紧。

林诚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黎致走过去时，他正低头系鞋带。白色跑鞋的鞋带缠得很紧，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

“新同桌。”老师简单介绍，“黎致，从A班转来的。”

林诚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然后继续调整鞋带。

他的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

黎致放下纸箱。桌面上有淡淡的灰尘，他拿出纸巾擦拭时，林诚突然开口：

“抹布在讲台下面。”

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运动后的微喘。

第一节课是语文。

老师讲《醉翁亭记》，B班的节奏明显慢很多。有人偷偷在下面玩手机，窗外偶尔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

黎致习惯性记笔记时，发现林诚在课本空白处画跑道。直线和弯道用尺子比着，比例精确得惊人。

课间休息，几个男生围到林诚桌边：

“下午训练几点？”

“老地方？”

林诚用橡皮擦掉一条画歪的线：“四点。”

没人主动和黎致说话。

但有人不小心碰掉了他的铅笔盒，捡起来时说了对不起。

午休时黎致去食堂，独自坐在角落。快吃完时，对面突然放下餐盘。

林诚端着两份米饭坐下，推过来一份：“多打了。”

黎致愣了下：“谢谢。”

他们沉默地吃饭。林诚吃得很快，但不出声。餐盘里只有素菜，没有肉。

“你不吃肉？”黎致问完就后悔了。

林诚放下筷子：“跑步时负担重。”

回去的路上，黎致看见公告栏贴着月考排名。

B班第一名的分数，竟然就是全校第一。

下午物理课，老师做静电实验。林诚突然碰了碰黎致的手肘：

“你头发竖起来了。”

黎致一愣，随即看见林诚自己的刘海也微微竖起。

全班哄笑中，实验成功了。

放学时下雨了。黎致没带伞，站在走廊等雨停。

林诚背着书包走过，又折返回来：

“储物间有备用伞。”

他们一起找到那把旧伞。伞骨断了一根，撑开时歪向一边。

“你住哪？”林诚问。

“西湖小区。”

“顺路。”

雨打在校服上，晕开深色的斑点。黎致注意到林诚把伞往他这边倾斜。

公交车上很挤。

“你跑很快。”林诚突然说。

黎致没反应过来。

“早上看见你在操场。”林诚看着窗外，“步频很好，但呼吸乱了。”

到站时雨小了。林诚收伞的动作很利落，甩出一串水珠。

“明天见。”他说，然后转身跑进雨幕。黑色跑鞋踏过水洼，溅起细小的涟漪。

黎致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拐角。伞柄上还留着余温。

那天晚上他整理新课本。B班的进度慢两章，作业少三分之一。

他在日记本上写：呼吸乱了。

睡前手机亮起。班级群弹出通知：明天早训照常。

他关掉手机。月光透过新窗帘，在天花板上投下不同的花纹。

第二天早训，黎致到操场时看见林诚已经在跑步。白色跑鞋在晨光中起落，节奏稳定得像心跳。

体育老师吹哨集合：“今天测八百米。”

黎致站上起跑线时，发现林诚在隔壁跑道。

发令枪响，他冲出去时听见身边有人说：

“跟紧我。”

风刮过耳边，他跟着那个黑色身影。第一圈呼吸还很平稳，第二圈时胸口开始发烫。

最后一百米，林诚突然加速。黎致咬牙跟上，冲过终点时差点摔倒。

“三分二十八。”老师报成绩，“进步了。”

黎致弯腰喘气，看见林诚的鞋带散了。他递过一瓶水：“谢谢。”

林诚接过去，没说话。汗水从他下颌滴落，在塑胶跑道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早读课时，黎致在桌肚里发现一包创可贴。膝盖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但他还是收下了。

语文课讲《岳阳楼记》。黎致记笔记时，林诚在桌上推过来一张纸条：

“你书签掉了。”

金属书签在日光下微微反光，冰原狼的纹路清晰可见。

黎致握紧书签。讲台上老师正在念“先天下之忧而忧”，窗外有鸟飞过。

他轻轻说了声谢谢。林诚没回头，但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

下课铃响时，黎致发现课本扉页多了行小字：

“呼吸要配合步伐。”

字迹工整，像印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