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不敢动。暖气片嗡嗡响着，窗外有鸟飞过去的影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身，眼睛比平时亮。"这次我自己来。
"他说着坐到右边，膝盖靠着我的膝盖。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悬在琴键上方。
第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他的肩膀抖了一下。
我伸手想去按住他发颤的手腕，却被他躲开。
"
让我自己来，还有。
"他盯着琴键，声音闷闷的，"如果...如果我砸了琴，你就走。
"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他的手指已经落在琴键上。
是《月光》的开头，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人掐断的线。
弹到第三个小节，他忽然停住。
右手死死攥着左边袖子，指节泛青。
我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
"不是说好..."我伸手想碰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力气大得吓人，我倒抽一口冷气。"别动。
"他抬头看我，眼神有点发狠，"再动我就..."话没说完，他的左手猛地砸在琴键上，一大串错乱的音符炸开。琴凳被他踢翻在地。
他踉跄着站起来，抓起乐谱就要往地上摔。
突然又顿住，弯腰捡起来仔细抚平折角。"对不起。
"他背对着我，肩膀起伏，"我不该..."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把手覆在他握着乐谱的手背上。
他的手在发抖，掌心全是汗。"再来一次。
"我把乐谱放回琴架，"这次我握着你的手。
"
他转身看我，眼眶有点红。
忽然伸手把我拉到琴凳边上，我们挨得很近，能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小水珠。
"他重新坐下，左手再次悬在琴键上方，"要是...要是我又..."
我握住他发凉的手腕："我会陪你。
"
这一次他弹到了第八个小节。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他整个人都瘫在琴凳上。
我看见他嘴角扬起一点，眼角却挂着泪。
"这次..."他抹了把脸，声音带着笑，"没砸琴。
"
阳光移到了琴盖上。
他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片在他掌心蜷成小船。
等我弹熟悉了，给你弹完整的"他头也不抬地说，"然后在教你新的，如果你还愿意来。
"
我看着他睫毛下晃动的光斑，正要说些什么，他又开口了："上周买的茉莉花茶，尝尝。
"
他从琴凳底下掏出个玻璃瓶，里面泡着几朵干茉莉。
我喝了一口，有点苦。"
难喝吧？
"他挑眉，"我都忘了加糖。
"
我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含在嘴里。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凑近，呼吸扑在我唇边："我也想吃。
"我刚张嘴要说话，他就捏住我下巴，指尖微颤，带着点发烫。
他吻上来，像偷吃糖果被逮住的小孩，笨拙地咬我的嘴唇。
我喘着气揪住他衣角，他松开时鼻尖泛红，睫毛扑闪着，扭头的模样像个生手。"凉凉的。"他哑着嗓子说。
他忽然笑起来，耳尖红得厉害："下次带两块来。"
。
"我还没缓过神，他已经退开半步，手指还搭在我下巴上，像是不舍得放开。
晚上打工时手机震动个不停。
是直播间推送——不开心今天居然主动开播了。
店长在后面喊："小陆！
那边的单子..."
我一边扫码一边点开直播。
弹幕刷屏：
"卧槽！
老师今天终于上线了？
"
"刚才收到通知我还以为看错了"
"这几天在练琴。
"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边缘，直播间瞬间炸开锅。
弹幕疯狂滚动："老师你终于要复出了？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我看着屏幕上那双微微发抖的手，忽然想起他砸琴那天留下的划痕。弹幕瞬间炸了锅。
我攥着手机的手心出汗，听见他继续说：
"左手终于敢碰琴键了。
虽然...还是会抖。
"他轻笑一声，"不过有人一直握着我的手，说不会放开。
"
我靠着货架，回想他攥我手腕时的温度。
店里放着吵闹的音乐，我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第一次完整弹下八小节的时候..."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轻，"我哭了。但我不想让人看见。
"
弹幕刷着"破防了""呜呜呜"，我盯着屏幕看得眼酸。"是个很好的人。
"他说这话时，我听见茶杯轻轻磕在木桌上的声响，"上周买的茉莉花茶...虽然泡得不太好。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边缘，嘴唇动了动，"但是啊..."喉结滚了滚，"喝着居然有点甜。
"屏幕前的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嘴角，像是还尝得到那点凉丝丝的薄荷味。
"
那个吻突然撞进脑海，带着当时他指尖的温度。
"不过有人把它变甜了。
"他笑着咳嗽两声，"原来我遇到天使了。
"
收工的时候手机又震动。
是他发来的消息："下次带糖来。
"
我正要回复，玻璃门外有个身影举着奶茶朝我晃了晃。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来了来了！"我赶紧往外跑。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风卷着落叶扑上来。
奶茶还在原地，人却不见了。
路灯下只有摇曳的树影。"老板！
"店长在后面喊，"这单备注要特别注意！
客户说一定要当面交给一个叫...叫什么来着？
"
我低头看手机，最新一条消息还在闪烁：
"记得带糖，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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