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雅致的“听雪轩”二楼雅间内,临窗的位置,星辞与黛玉相对而坐。窗外是熙攘的街市,窗内则茶香袅袅。
星辞今日特意换了身寻常官家小姐的装扮,素雅的月白裙衫,只簪一支珍珠步摇,以减少出行时的瞩目。她看着对面身着浅碧衣裙、气质愈发沉静的黛玉,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茉莉香片。
和霖(星辞)(语气温和) 许久未见妹妹,在府中可还习惯?听闻前些日子,薛家姨妈带着宝姑娘搬出荣国府另住了?
黛玉接过茶盏,纤指轻抚杯沿,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愁。
林黛玉(轻声) 劳姐姐挂心。一切都好。薛家姨妈确是搬出去了,就在离荣国府不远的梨花巷置了处宅子。只是宝姐姐仍时常过府陪伴外祖母和二舅母。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林黛玉府里近来事情也多。琏二嫂子为了填补亏空,典当了不少东西,前儿个为了老太太的寿辰,更是拆东墙补西墙。琏二嫂子虽能干,却也难为无米之炊。
她提到贾府,语气微涩,没有再说下去。星辞了然,贾府的经济状况怕是愈发捉襟见肘了,而贾宝玉,想必依旧在那个温柔富贵乡里,未能真正成长。
和霖(星辞)(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 妹妹不必忧心。你哥哥如今在朝中颇有声望,林家亦是你的倚仗。若有难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定要告诉我与你哥哥。
黛玉感激地点点头。
林黛玉多谢姐姐。哥哥也常这般说。只是我终究是客居……
正说着,楼下街道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星辞与黛玉循声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伙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正招摇过市,为首一人身材微胖,面色虚浮,眼神浑浊,正是薛蟠。他今日似乎喝了些酒,步履踉跄,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笑。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雅间窗边的轻纱,也将星辞临窗的侧影清晰地映入了楼下薛蟠的眼中。
薛蟠醉眼朦胧间,瞥见楼上那抹清丽绝俗的身影,虽衣着简单,但气度非凡,容貌更是他生平未见之绝色,顿时骨头都酥了半边。他停下脚步,仰着头,指着窗口,嬉皮笑脸地喊道:
薛蟠(舌头有些打结)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标致!怎的独自在此喝茶?多无趣!下来陪大爷我喝一杯如何?大爷我有的是银子!
他身旁的狐朋狗友也跟着起哄,言语间颇多轻佻。
黛玉在窗内听得脸色一白,又气又急:
林黛玉(低呼) 是薛家大哥哥!他、他怎么如此无礼!
星辞眸光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轻轻放下茶杯,并未理会楼下的叫嚣,只对黛玉温声道:
和霖(星辞)妹妹稍坐,不必理会这等狂徒。
然而,楼下的薛蟠见美人无视他,觉得失了面子,酒劲上头,竟推开身边人,摇摇晃晃地就要往茶楼里闯,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嚷嚷:
薛蟠小娘子还害羞?别怕,大爷我最是怜香惜玉……
就在薛蟠一只脚刚踏上茶楼台阶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之洲(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薛蟠。
薛蟠醉醺醺地回头,看清来人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咧开嘴笑了:
薛蟠(打着酒嗝)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表弟啊!怎么?你也看上楼上那位小美人了?总得……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林之洲今日与几位同僚在此商议文稿,刚走出茶楼便看到这令人怒火中烧的一幕。他面沉如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薛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势,让薛蟠身边那几个狐朋狗友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林之洲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薛蟠被他眼中的寒意慑住,酒醒了两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肯认怂,强撑着道:
薛蟠(色厉内荏) 怎么?我说错了吗?楼上那小娘子……啊!
他话未说完,林之洲已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他指向茶楼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节作响的声音。薛蟠疼得惨叫一声,酒彻底醒了。
林之洲凑近他耳边,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林之洲薛蟠,你听好了。楼上那位,是和霖公主。你敢对她有半分不敬,我要你薛家,从此在京城除名。
“和霖公主”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得薛蟠魂飞魄散!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薛蟠(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公、公主……表弟……不,林大人!我错了!我有眼无珠!我喝多了马尿,我不是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
林之洲嫌恶地甩开他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他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的薛蟠,以及他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纨绔。
林之洲滚。若再让我看到你在外横行霸道,口出污言,后果自负。
薛蟠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带着人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林之洲这才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转身快步走上茶楼。
雅间内,星辞依旧平静地坐着,仿佛楼下那场闹剧与她无关。黛玉却还有些惊魂未定。
林之洲走进雅间,先是向星辞躬身行礼:
林之洲(带着歉意) 微臣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星辞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和霖(星辞)林修撰来得正好。本宫倒是无妨,只是吓着林妹妹了。
林之洲看向黛玉,温声道。
林之洲妹妹受惊了。薛蟠此人粗鄙不堪,日后若在府中遇见,尽量避开。
黛玉轻轻点头,眼中还有着被惊扰的恐惧。
林之洲重新看向星辞,目光在她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确定她真的未被那等污言秽语影响,才稍稍安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林之洲殿下日后若想体察民情,还是多带些侍卫为好。京城虽在天子脚下,难免有这等不长眼的狂徒。
和霖(星辞)(唇角微扬,带着点戏谑) 怎么?林修撰是觉得,本宫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是说… 你担心,再有类似之事,你会来不及赶到?
林之洲被她问得一怔,对上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明眸,耳根微微发热,却依旧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语气郑重:
林之洲是。微臣确实担心。殿下金枝玉叶,不该被任何污秽之事惊扰。若能防患于未然,自是最好。
他这话已是近乎直白的关心与维护。星辞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头那点因薛蟠而起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反而泛起一丝甜意。她不再逗他,转而看向窗外薛蟠等人狼狈逃离的方向,语气微冷:
和霖(星辞)薛家……看来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免得有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这京城的规矩。
林之洲闻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躬身道:
林之洲微臣明白。
店小二机灵地重新奉上热茶,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黛玉看着方才气势凌人、此刻却端坐敛目的哥哥,又看了看神色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星辞公主,心中那份因薛蟠而起的惊悸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了然。她聪慧通透,如何看不出兄长与公主之间那非同寻常的默契与维护。
她轻轻放下茶盏,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清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林黛玉哥哥今日……好大的威风。那薛家大哥哥,怕是往后见了哥哥,都要绕道走了。
林之洲抬眸看了妹妹一眼,神色淡然,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出手果决的人不是自己。
林之洲(语气平静无波) 薛蟠素日横行惯了,不知天高地厚。今日给他个教训,于他,于薛家,未必是坏事。至少让他知道,这京城,并非他可以为所欲为之地。
和霖(星辞)(唇角微勾) 林修撰此言倒是在理。只是本宫好奇,薛家如今这般光景,薛蟠怎的还有心思在外招摇?听闻薛家妹妹为了家中营生,近日可是频频出入各府,很是操劳。
她这话说得随意,目光却落在黛玉身上。黛玉会意,轻叹一声。
林黛玉宝姐姐确实不易。薛家哥哥不管事,如今他们虽搬了出去,但一应开销用度,人情往来,哪样不需银钱?宝姐姐那般心高气傲的人,如今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四处周旋。前儿个还听说,她为了家中一桩生意,亲自去求了北静王府的门路。
黛玉虽恼薛宝钗之前的挑唆,可现在薛家势弱,薛蟠又是个不中用的,反倒自己父兄尚在,哥哥又是当朝探花,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
和霖(星辞)薛家是皇商,根基总还是在的。若薛蟠能收敛心性,薛家小姐又能得一门好亲事作为倚仗,未必不能重振家声。只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之洲一眼
和霖(星辞)这好亲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寻了。
林之洲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调侃,面上不动声色,耳根却再次悄悄泛红,只得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黛玉看着兄长难得的窘态,忍不住掩口轻笑,方才的愁绪也散了不少。她忽然想起一事,对林之洲道:
林黛玉哥哥,前日琏二嫂子来找我,言语间似乎想打听,哥哥在户部可有相熟之人?我瞧着,府里怕是,又在为银子发愁了。
林之洲神色一肃。
林之洲(语气带着告诫) 妹妹,贾府之事,你我终究是外人,不宜过多插手。尤其是银钱之事,牵扯甚广,一个不好,反受其累。你只需谨记,无论发生何事,自有哥哥为你做主,林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既是说给黛玉听,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绝不会让黛玉卷入贾府那摊浑水之中。
和霖(星辞)你哥哥说得对。贾府是勋贵世家,自有其生存之道。你如今最要紧的,是保重自身,闲暇时读读书,写写字,或是来宫里寻我说说话,岂不自在?何必为他们那些琐事烦心。
感受到兄长与公主真切的关怀,黛玉心中暖流淌过,轻轻点了点头。
林黛玉嗯,黛玉明白了。多谢哥哥,多谢公主姐姐。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多是林之洲与星辞谈论些朝野趣闻、书画鉴赏,偶尔询问黛玉在贾府的日常,气氛融洽而温馨。直到日头偏西,林之洲才起身道:
林之洲时辰不早,微臣送殿下和妹妹回府吧。
星辞微微颔首,在林之洲的护送下,与黛玉一同离开了听雪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