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乾隆将一本奏折掷于案上，眉宇间凝着深重的倦色。

乾隆（对侍立一旁的林如海） 户部呈报，漕运连年不畅，西南军饷吃紧，如今国库竟已空虚至此。

林如海躬身而立，神色凝重。他回京接任户部尚书以来，已深切体会到国库捉襟见肘的窘境。

林如海皇上，开源节流乃当务之急。臣已着手清查亏空，只是……诸多开支，如军饷、河工，皆难以削减。

乾隆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另一份请安折子，是贤嫔贾元春的。他眼底闪过复杂的算计。贾家虽已显颓势，但在旧勋中仍有余望，或许……

乾隆（忽然开口） 贾嫔入宫多年，温良恭俭，朕欲晋其为妃，特许其归家省亲，以示天恩。

林如海心头一震。国库空虚之际，行此封妃省亲的奢靡之事？他瞬间明了了皇帝的意图——这是要借贾元春省亲之名，让贾家乃至这些勋贵旧臣自掏腰包，充盈内帑。毕竟，为迎妃嫔省亲，修建园邸、筹备仪仗，哪一项不是巨资耗费？而贾家为了这份体面，必定会倾其所有。

林如海（垂下眼帘） 皇上圣明。贤嫔娘娘德行出众，堪当此荣宠。

圣旨下达，荣国府顿时一片欢腾，先前因经济窘迫、林家人搬离而产生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贾母亲自督建省亲别院，王熙凤更是强撑着病体四处张罗，典当挪借，几乎将贾府最后的家底都掏空，只为那烈火烹油般的短暂荣光。

这日，星辞与乐安相约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才过御花园，便听见一阵喧哗。

只见小燕子穿着半新不旧的宫装，正和一位身着素白旗装、身形纤弱的少女在亭子里抱头痛哭。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新近入宫、备受争议的端亲王遗孤——新月格格。

新月小燕子姐姐，我、我只要一想到王爷和王妃，我这心里就……就像被刀割一样……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残忍？

小燕子红着眼眶，用力拍着新月的背。

小燕子别哭了新月！我懂，我都懂！我从小也没爹没娘，要不是柳青柳红把我养大，我早就……呜呜呜……

一旁坐着的是面色憔悴的紫薇，她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眼中流露出同病相怜的哀戚，却只是默默垂泪，并不言语。显然，这三位“孤苦无依”的格格，因着相似的身世，迅速结成了一个小团体。

乐安扯了扯星辞的袖子，低声道：

和婉（乐安）瞧见没？这才几天，就‘难姊难妹’了。我听说新月昨日在慈宁宫，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把皇玛嬷心疼得什么似的。

和霖（星辞）（目光平静） 端亲王殉国，皇阿玛怜她孤苦，多加照拂也是应当。只是……她这悲悲切切的性子，和小燕子凑在一处，怕是更要惹出是非。

两人不欲多留，正要绕路，却见另一头，贾元春扶着宫女的手袅袅娜娜地走来。她如今封了妃，气色却未见多少好转，眉宇间反而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轻愁。她身后竟跟着许久未在人前露面的令嫔魏氏。

魏氏（笑容温婉） 贤德妃妹妹真是孝心可嘉，日日都来给太后请安。

贾元春（勉强一笑） 令嫔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令嫔目光扫过亭中哭泣的新月等人，叹道：

魏氏真是可怜见的……说起来，贤德妃妹妹家中如今正筹备省亲盛事，若能邀新月格格过府散散心，倒是一桩功德。

贾元春笑容一僵，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府里为了省亲别院早已掏空了家底，母亲王夫人前日递牌子进宫，话里话外都是银钱吃紧，如今再多一位娇客……可她不敢得罪看似好意提点的令嫔，只得含糊应了。

星辞与乐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和婉（乐安）令嫔倒是会做好人，拿贾府的银子给自己做人情。她如今是想拉拢新月？

和霖（星辞）新月身份特殊，性情柔弱，易受摆布，正是她如今最需要的那把‘刀’。且看着吧，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

贾府为筹备省亲，银钱流水般花出去，那精心雕琢的省亲别院像个吞金兽，饶是王熙凤百般腾挪、典当嫁妆，也渐渐力不从心，贾琏硬着头皮来到了林府。

林府书房内，林如海端坐主位，林之洲侍立一旁，父子二人看着满面愁容的贾琏。

贾琏（搓着手，笑容勉强） 姑父，不瞒您说，府上如今为娘娘省亲之事，实在是……囊中羞涩。别院修建、采买器物、筹备宴席，哪一处不要银子？眼见着就要捉襟见肘，能否请姑父看在往日情分，周转一二？待省亲过后，必定奉还。

林如海神色温和，眼底却清明一片：

林如海琏儿，非是姑父不肯相助。只是我初回京城，接手户部，第一要务便是清查亏空，倡导节俭。若此时我林家大量银钱借与亲戚，用于省亲园囿之奢靡花费，落在朝臣眼中，该当如何议论？只怕于娘娘贤名亦有妨碍。

贾琏脸色一白，忙道：

贾琏姑父言重了，不过是亲戚间寻常借贷……

一直沉默的林之洲此时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之洲琏二爷，父亲身为户部尚书，掌天下钱粮，更需以身作则。如今西南军饷尚且吃紧，黄河河工亦需银两，若林家此时将大笔银钱用于资助修建园林，岂非授人以柄？说林家只顾私谊，罔顾国事？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贾琏：

林之洲再者，贾府乃勋贵世家，底蕴深厚。为全皇恩，倾力以赴自是应当。我林家寒门小户，实不敢以微薄之力，掺和此等盛事，以免徒惹非议。

贾琏被这番连消带打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林家句句在理，抬出国事、官声，甚至暗指贾府打肿脸充胖子，他竟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脸上青白交错，只得讪讪告退。

看着贾琏狼狈离去的背影，林之洲眼中闪过冷嘲。

林之洲贾府这是自寻死路。省亲过后，只怕连表面的架子都难撑住了。

林如海虽惋惜亡妻的母家如今这般不知收敛，却也深知林家必须与这摊浑水划清界限。

林如海（轻叹一声） 皇上的心思，他们竟一点也参不透。也罢，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林之洲行礼退下后，便前往了林府后园，翠竹掩映下的听雪轩清幽雅致。黛玉正临窗习字，忽见兄长林之洲缓步而来。

林之洲（眉眼温和） 妹妹可还住得惯？这听雪轩是按你喜好布置，若还缺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林黛玉（搁下笔，浅笑） 多谢哥哥费心。这里清静自在，比从前……好得多。

正说着，管家林忠捧着个剔红锦盒匆匆而来：

林忠大爷、小姐，宫里头来了赏赐。是和霖公主殿下特意差人送来的乔迁之礼。

林之洲接过锦盒打开，只见里头是十二支新巧别致的宫花。用料皆是上等绫罗，配色清雅不俗，更难得的是样式别致——有仿翠竹的，有作兰花状的，竟似专为黛玉的品味量身打造。另有一张洒金笺，上书："闻君乔迁，特备薄礼。竹兰同气，望常来往。"

黛玉拈起一支兰花样式的宫花，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

林黛玉公主殿下总是这般周到。

侍立一旁的教养嬷嬷周氏见状，忍不住感慨：

周嬷嬷（笑道） 老身在后宫伺候多年，还没见过哪位公主对臣女这般上心。殿下这是真疼咱们小姐。

林之洲凝视着那支竹节状的宫花，唇角微扬：

林之洲公主确实待你亲厚。这些宫花样式别致，既不逾制，又合你性情，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他目光掠过妹妹日渐红润的脸颊，心中欣慰。自离了贾府那些是是非非，黛玉眉宇间的轻愁果然散去了不少。

林之洲（正色道） 公主既以诚相待，你也不必过于拘礼。日后若得召见，坦然相处便是。

林黛玉（轻轻颔首） 哥哥说的是。殿下光风霁月，我自当以真心相报。

窗外竹影摇曳，映着案上那盒精致宫花。林之洲看着妹妹难得舒展的眉目，忽然觉得，这座新宅，当真有了"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