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酒店的宴会厅像被打翻的珠宝盒，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淌在每个人的西装领口和礼服裙摆上，连空气里都飘着香槟与高级古龙水混合的、属于顶层社交圈的味道。林清妍站在角落的香槟塔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视线却像被钉在了不远处的谈判桌——她的叔叔林振海正端着酒杯，笑得满脸褶子，和陆氏集团的副总陆景明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时不时朝她的方向瞥一眼，那眼神像在打量橱窗里待售的奢侈品。
“清妍，过来。”林振海扬手招呼她，声音透过喧嚣的背景音乐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清妍深吸一口气，将杯里剩下的半口香槟一饮而尽。气泡在舌尖炸开细小的麻痒，却压不住心口那股越来越沉的闷。她今天穿了条月白色的鱼尾裙，是林振海特意让人准备的，裙摆上绣着细密的珍珠，走一步就晃出细碎的光——美得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这是陆氏的陆副总，”林振海拍着她的肩膀，力道不轻，“快跟陆副总问好。”
“陆副总，您好。”林清妍弯起唇角，露出标准的、训练过无数次的微笑。她认得陆景明，财经杂志的封面上常出现这张脸，报道里总说他是陆氏集团的“定海神针”，温和儒雅，手腕却硬得很。
陆景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扫描仪一样精准地掠过她的眉眼、锁骨，最后落在她攥着酒杯的手上。“林小姐真是年轻有为，”他举了举杯，语气里的笑意没达眼底，“听说最近在跟着林董学公司业务？”
“只是初学，还有很多要请教的。”林清妍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警惕。她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整个商圈都知道，林父病倒后，林氏的实权就落到了林振海手里，她这个“大小姐”不过是个空架子。
林振海在一旁打圆场：“女孩子家，多学学社交礼仪也是好的。对了景明，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城东地块合作案……”
话题自然而然地拐回了生意，林清妍成了多余的背景板。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摸到藏在晚宴手包夹层里的东西——那份被她偷偷复印下来的股权转让协议。协议上，她名下本该继承的15%林氏股份，被林振海以“代持”的名义转到了他儿子名下，签字日期就在她父亲第二次中风住院的第二天。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意让她清醒了几分。她不能慌，至少现在不能。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本聚在一起寒暄的人群下意识地朝那边看去，连正在和林振海谈事的陆景明都顿了顿，目光投了过去。
林清妍也跟着转头。
门口的男人逆着光站着，身形挺拔，穿一件纯黑的丝质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他没打领带，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手腕上戴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腕表，表盘在灯光下闪了闪，却被他插在裤袋里的动作遮了大半。
是陆则衍。
陆氏集团的“太子爷”，陆景明的侄子，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不吝。财经新闻里很少出现他的身影，倒是八卦版常能拍到他开着限量版跑车泡吧、在私人派对上和女明星谈笑风生的照片。
他怎么来了？
林清妍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议论：“陆少不是从不参加这种商业晚宴吗？”“听说他前阵子在国外赛车，刚回来吧？”“你看他那穿得……啧啧，陆副总脸都快黑了。”
果然，陆景明的脸色确实沉了沉，眉头拧出一道浅痕。他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陆则衍却只是耸耸肩，嘴角勾起个漫不经心的弧度，没接话，反而径直朝香槟塔的方向走来。
他走路的姿势很随意，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像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完全无视了周围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路过林清妍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空酒杯上。
“林小姐？”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像是刚睡醒，“一个人喝酒？”
林清妍愣了一下。她和陆则衍没打过交道，顶多在几次家族聚会上远远见过。印象里他总是被一群人围着，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和旁边的人说笑，从没正眼看过谁。
“陆少。”她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陆则衍却像没看见她的疏离，自顾自地拿起旁边的香槟，往她空着的杯子里倒了半杯。“林振海逼你给陆景明敬酒？”他忽然问，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像带着钩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清妍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知道？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振海就带着陆景明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警告：“清妍，跟陆少好好聊聊，我和你陆叔叔去那边见几位老朋友。”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清妍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别搞砸了。
两人走后，陆则衍挑了挑眉，朝他们的背影努了努嘴：“你叔叔这是把你当敲门砖？”
“陆少说笑了。”林清妍端起酒杯，想转身离开。她不想和陆则衍扯上关系，这群顶级豪门的公子哥，大多和陆景明一样，眼里只有利益，她没必要惹麻烦。
可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轻轻攥住了。
陆则衍的手指很长，指尖带着点凉意，力道不重，却让她挣不开。“别急着走啊，”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林小姐手里攥着的，是股权转让协议的复印件吧？被捏皱的边角都露出来了。”
林清妍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他。灯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细碎的光，那里面没有嘲笑，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平静，像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
她的指甲下意识地收紧，几乎是立刻就想给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来一肘子——但理智死死按住了这个冲动。她不能在这里失态，尤其不能在陆则衍面前。
“陆少看错了。”她用力抽回手，指尖因为刚才的攥握泛着红，“我还有事，失陪。”
转身的瞬间，手腕再次被拉住。这次陆则衍的力道重了些，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他往她身后瞥了一眼，林振海正端着酒杯朝这边张望，眼神里满是催促。
“林振海让你去给张总敬酒，”陆则衍忽然说，语气平淡得像在报菜名，“张总上个月刚离婚，看你的眼神，啧啧。”
林清妍的脚步顿住了。张总是做建材生意的，出了名的好色，她早上看宾客名单时就特意避开了他。
“你想怎么样？”她侧过头，声音冷了下来。她不信陆则衍是好心，这些豪门子弟，没一个是简单的。
陆则衍笑了，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露出点少年气的痞：“帮你挡掉这杯酒。”他没等林清妍反应，就径直端起她手里的酒杯，转身走向刚走过来的张总。
“张总，好久不见。”他笑着和张总碰了碰杯，语气熟稔得像老朋友，“我爸前阵子还念叨你呢，说上次你送的那套茶具特别好用。”
张总显然没料到陆则衍会主动搭话，愣了一下才笑道：“陆少客气了，那茶具也就配陆董的身份。”
“这杯我替林小姐敬您，”陆则衍仰头，将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她不太能喝，我代劳了。”
张总的目光在陆则衍和站在原地的林清妍之间转了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最终还是哈哈一笑：“陆少都开口了，必须给面子。”
陆则衍笑着和他聊了几句股市行情，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带偏了。林清妍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
他为什么要帮她？
没等她想明白，陆则衍已经摆脱了张总，走回她面前。“搞定。”他拍了拍手，语气轻松，“作为回报——”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视线落在她紧攥着的手包上。“告诉我，三年前，你父亲和我爸最后一次见面，说了什么？”
林清妍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三年前。
那是陆氏董事长陆正明意外坠楼去世的前一周，也是她父亲第一次中风住院的前三天。她记得那天父亲回来时脸色很差，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晚，第二天就说要去见陆正明。至于他们聊了什么，父亲从没提过，直到现在，那仍是林家讳莫如深的话题。
陆则衍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和外界传言的那个草包公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林清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冷得像冰，“陆少的忙，我心领了，但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
陆则衍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没关系，”他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黑色卡片，塞进她的手包里，动作快得像变魔术，“想通了可以打给我。”
他转身要走，衣角却被轻轻拉住了。
林清妍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倔强：“陆少就这么确定，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陆则衍的脚步顿住了。他侧过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半阴影，眼底的漫不经心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你说呢？”
他没再说话，转身融入了人群。黑色的衬衫在一片西装革履中格外显眼，却又像水滴汇入大海，转眼就没了踪影。
林清妍摊开手心，那张黑色的卡片静静躺在那里，上面只有一串烫金的电话号码，没有名字，没有头衔。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继续，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可不知怎么，林清妍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降了好几度，连空气里的香槟味，都带上了点危险的气息。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谈笑风生的陆景明和林振海，又低头看了看手包里的卡片和那份皱巴巴的协议复印件。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或许，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陆氏太子爷，会是她破局的唯一机会。
但他值得信任吗？
林清妍捏紧了卡片，指尖的冰凉顺着血脉一路蔓延到心脏。她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去了。而这场看似光鲜的晚宴，不过是她和陆则衍，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真正较量的开始。
角落里的侍者正在收拾空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林清妍深吸一口气，将手包攥得更紧了些。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望向陆则衍消失的方向，眼神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不属于“温室花朵”的锐利。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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