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清妍就被窗外的鸟鸣吵醒了。她翻了个身,摸到身边空荡荡的,才想起陆则衍说要早起去镇上照相馆,猛地坐起来,胡乱抓过衣服往身上套。
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她趿着鞋跑出去,看见陆则衍正蹲在井边擦自行车,车把上还系着昨天李伯送的红绸带,被晨风吹得轻轻晃。
“怎么不叫我?”她跑过去,头发还乱糟糟地支棱着。
陆则衍抬头,眼里盛着笑:“看你睡得香,没舍得。”他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蹭过脸颊,带着井水的凉意,“快去吧,热水烧好了,洗完脸我们就走。”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点青,林清妍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出点精神的样子,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往脸上拍了把冷水,清醒了些,看见陆则衍在门口等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走吧。”他接过她手里的小布包,里面是昨晚挑好的两件干净衣裳。
自行车铃铛“叮铃”响着穿过巷子,陆则衍蹬得很稳,林清妍坐在后座,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角。晨风带着槐花香扑在脸上,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坐他车时,紧张得把他的衬衫揪出了好几个褶子,那时他还笑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照相馆开在镇口,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爷子,见他们进来,推了推眼镜:“登记照是吧?来,这边坐。”
背景布是大红的,有点褪色,却红得很热闹。老爷子指挥着:“靠近点,再靠近点!小伙子抬头,姑娘笑一笑嘛,结婚照哪能板着脸。”
林清妍脸颊发烫,嘴角刚扬起,就被陆则衍的小动作逗笑了——他悄悄在背后捏了捏她的手心,像在给她打气。
“好了好了,”老爷子按下快门,“看看?”
照片里的两人挨得很近,陆则衍的肩膀微微倾向她,眼里的笑藏不住;林清妍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红底衬得两人的脸都亮亮的,透着股傻气的欢喜。
“挺好挺好。”老爷子边说边裁照片,“下午来取?”
“我们等会儿再来吧,”陆则衍看了看表,“先去趟民政局。”
民政局的门口种着两排白杨树,叶子在风里“哗哗”响。陆则衍从布包里拿出那件新做的中山装穿上,扣扣子时手有点抖,林清妍伸手帮他系好最上面那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喉结,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办事的阿姨接过材料,抬头看了他们两眼,笑着说:“看着面生,新来的?”
“嗯,我们在镇上开茶馆。”陆则衍答着,把照片递过去。
阿姨仔细核对了信息,“啪”地在表格上盖了章,把红本本递过来:“恭喜啊,往后好好过日子。”
红本本放在手心里有点沉,林清妍指尖摸着那烫金的字,忽然笑出了声。陆则衍侧头看她,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笑什么?”
“觉得像做梦。”她把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昨天还在埋核桃,今天就……”
“不是做梦。”陆则衍握住她的手,往回走时,自行车铃铛响得更欢了,“中午请李伯来喝茶,顺便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路过杂货店,陆则衍停下车:“等等。”他跑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橘子味的甜瞬间漫开。
“小时候听我妈说,领证那天要吃甜的,日子才会甜滋滋的。”他挠挠头,自己也剥了一颗,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回到茶馆时,李伯已经在院子里转悠了,看见他们回来,眼睛一亮:“成了?”
陆则衍把红本本递过去,李伯戴上老花镜,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叨着:“好啊好啊,红本本一拿,就是正经夫妻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林清妍,“这是我给你攒的,做件新衣裳穿。”
布包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钱,还有几尺蓝花布,摸着厚实。林清妍眼眶有点热,刚想说谢谢,就被陆则衍打断:“伯,您这是干啥?我们哪能要您的东西。”
“拿着!”李伯佯装生气,“第一次见长辈,哪有空手的道理?听话!”
正推让着,巷口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几个半大的孩子扒着门往里看,其中一个大声喊:“陆大哥,林姐姐,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陆则衍笑着挥手:“就今天!下午去买,管够!”
孩子们欢呼着跑了,李伯笑得更欢了:“对嘛,办事就得热热闹闹的!我去把张妈也叫来,她做的喜糕最地道!”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红本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清妍捏着陆则衍的衣角,嘴里的橘子糖还在慢慢化,甜意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陆则衍低头看她,眼里的光比阳光还暖,他悄悄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把这瞬间的甜,攥成往后漫长日子里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