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

病房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阳光斜斜地打在床沿，刚好落在陆则衍摊开的手背上。他的指节还带着伤，纱布边缘渗出点浅红，却不妨碍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一张纸条——是林清妍刚才收拾碗筷时落下的，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药在抽屉里，三餐后吃，别忘啦」，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陆则衍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口袋，像藏了块糖。

门被轻轻推开，林清妍端着个搪瓷缸走进来，缸沿冒着白汽。「刚去食堂买的豆浆，热乎的。」她把缸子放在床头柜上，带起的风卷着点阳光的味道，「医生说你今天可以下床走走了，要不要试试？」

陆则衍撑起身子，肋骨传来钝痛，却没吭声。林清妍赶紧伸手扶他，掌心贴着他的后背，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像暖炉似的。「慢点，别急。」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紧张。

两人慢慢走到窗边，楼下的香樟树影摇晃，蝉鸣一阵高过一阵。林清妍忽然指着树杈上的鸟窝：「你看，有小鸟！」

陆则衍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见几只灰扑扑的雏鸟挤在窝里，张着黄嘴丫叫得正欢。「老鸟呢？」他问。

「应该去觅食了。」林清妍笑盈盈的，「跟你一样，总想着把最好的留给别人。」她说完才觉出不对，脸颊腾地红了，慌忙别过脸，「我……我是说老鸟。」

陆则衍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喉结动了动：「那你呢？」

「我？」林清妍愣了愣，转身去够窗台上的橘子，「我就是个跑腿的。」指尖刚碰到橘子，脚下却没站稳，踉跄着往陆则衍身上倒。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掌心触到她纤细的腰线，像握住了一捧柔软的云。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发间的清香混着豆浆的甜，钻进陆则衍的鼻腔，让他心跳漏了半拍。「小心。」他的声音有点哑。

林清妍埋在他胸口，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像打鼓似的。她猛地抬头，鼻尖蹭到他的下巴，麻酥酥的。「对、对不起。」她挣开他的怀抱，顺手拿起橘子，剥开的果皮溅出汁，滴在手腕上，凉丝丝的。

「我帮你擦。」陆则衍抽了张纸巾，轻轻按在她的手腕上。他的动作很轻，指腹擦过她细腻的皮肤时，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我自己来！」

「你先拿着。」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对视一眼，都笑了。

窗外的阳光更盛了，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碎成一片金斑。林清妍把一瓣橘子递到陆则衍嘴边，橘子的酸甜混着她指尖的温度，漫进他的喉咙时，竟比豆浆还暖。

「下午护士说要去花园散步，」林清妍忽然说，「我看到那边有秋千，要不要去坐会儿？」

陆则衍点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肋骨的疼都轻了些。他想起昨夜她砸赵天磊车时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此刻却温顺得很，眼角眉梢都沾着阳光。

「对了，」林清妍像是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我把账册里重要的地方都抄下来了，你看看有没有漏的。」本子上的字迹娟秀，有些数字旁边还画了小圆圈，「这些是我觉得可能有问题的，你比对一下原件？」

陆则衍翻开本子，指尖拂过她写的字，忽然停在某一页——她在空白处画了个简笔画，是两个小人，一个躺着输液，一个举着个药瓶，旁边写着「早日康复」。

他抬眼时，正撞上林清妍的目光，她慌忙低下头，用指甲抠着本子的边缘：「画得不好看……你别笑。」

「没有。」陆则衍合上书，认真地说，「很好看。」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蝉鸣从窗外钻进来，还有两人不太规律的心跳，像在应和着节拍。林清妍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包里拿出个玻璃罐：「差点忘了，这是我妈做的酱菜，配粥吃特别香，你明天早上试试？」

罐子打开的瞬间，咸香混着点辣气漫开来。陆则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场伤受得好像也不亏。至少，让他看清了很多以前没在意的东西——比如她藏在强势下的温柔，比如自己藏在沉默里的心动。

他拿起一瓣橘子，递到她嘴边：「吃。」

林清妍张嘴接住，橘子的汁水在舌尖爆开，甜丝丝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染上金边，像落了层碎金。

远处的护士站传来笑声，风吹动窗帘，扬起的边角扫过陆则衍的手背，像谁在轻轻挠痒。他看着林清妍鼓着腮帮子嚼橘子的样子，忽然觉得，未来好像没那么多需要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