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衍走出拘留所时,阳光正烈,晃得他眯起了眼。
巷口的老槐树底下,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见他出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是林清妍。
她跑过来,额角渗着细汗,发梢沾着点槐花香。「你可算出来了。」她踮脚替他拂去肩上的灰,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脖颈,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
「你怎么在这?」陆则衍的声音还有点哑,是牢房里干燥的空气磨的。
「等你啊。」林清妍把保温桶塞给他,「我熬了粥,加了莲子和百合,你肯定没好好吃饭。」
桶身还温着,贴在掌心,暖意一点点漫到心里。陆则衍低头看她,她的睫毛很长,被阳光照着,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沾着点粥渍,像偷吃糖的孩子。
「傻笑什么?」林清妍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想捂脸,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很热,带着点薄茧,攥得不算紧,却让她挣不开。「账册的事……」
「早解决啦。」林清妍打断他,眉眼弯弯,「赵德昌的儿子把备份交出来了,说是被他爹逼的,还录了音呢。」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找了好多人作证,还有你同事偷偷塞给我的监控录像,证明你是被冤枉的。」
陆则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说不出话。他在里面的那几天,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会为他奔走这么多。
「还愣着干嘛?」林清妍拽了拽他的手,「走啊,带你去个地方。」
她拉着他穿过三条街,停在个爬满牵牛花的小院前。推开木门,里面有架秋千,绳结是新打的,旁边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个玻璃罐,泡着柠檬片,水色清透。
「我租的。」林清妍有点不好意思,「想着你出来肯定没地方去,这里离你单位近,院子里还能种点东西。」她指着墙角的空花盆,「你不是说想种点辣椒吗?」
陆则衍走进院子,秋千轻轻晃着,带着风,吹起林清妍的裙摆,露出纤细的脚踝,像沾了露水的白藕。
他忽然从背后抱住她。
林清妍的身子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后脑勺抵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陆则衍,」她的声音闷闷的,「你胡子该刮了,扎得慌。」
他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服传过去,让她的脸颊有点烫。「粥呢?我饿了。」
保温桶里的粥还温着,莲子粉糯,百合清甜。林清妍坐在秋千上,看着他喝粥,脚底下轻轻晃,白裙子扫过青草,沾了点绿色的汁液。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你的。」
是个风车,竹骨糊着彩纸,转起来哗啦啦响。「上次那个碎了,我重新做了个,比那个结实。」
陆则衍接过风车,举起来对着太阳。风一吹,纸叶转得飞快,红的黄的蓝的,在他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光。他转头时,正撞见林清妍在看他,嘴角的梨涡浅浅的,像盛着蜜。
「林清妍。」
「嗯?」
「以后别再一个人扛事了。」他把风车递给她,指尖擦过她的掌心,「有事,我们一起。」
林清妍的脸腾地红了,抓起风车跑向院门口,风把她的笑声吹回来,混着牵牛花的香,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陆则衍坐在石凳上,慢慢喝着粥。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他想,原来牢里的黑暗再长,也抵不过此刻檐下的暖阳,抵不过她裙摆上的风,抵不过这碗带着甜味的粥。
以后的日子,该好好过了。
他拿起空碗,起身去找她。秋千还在晃,白裙子的影子落在地上,被风拉得很长,像条通往春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