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烬是喝着社会的冷水,咬着牙从泥泞里一步步爬上来的。他没有来处,如同无根的浮萍,过去所有的拼搏和成就,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活下去,并且活得不那么狼狈。他的世界曾经只有目标和生存,坚硬且自我。
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片沉默的深山,那个清冷孤寂的人,像一颗温柔的钉子,楔入了他坚硬外壳下的最深处。他开始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他会担心纪珛独自在山里是否安全,会牵挂他是否又因为采药而忘了吃饭,会想象他望着星空时,侧脸是否依旧寂寥。
这种牵挂的感觉很陌生,带着微微的酸胀感,却又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他不再是一片飘零的叶子,风的指向就是他的方向。他心里有了一个明确的坐标,一个无论如何都想回去的归处。
尽管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许烬却从未怀疑过他们之间那份无形的联结。那个星空下的拥抱,那双在黑暗中映着星光的眼睛,那些无声却默契的陪伴……这些记忆碎片在他心里反复摩挲,愈发温润光亮。他笃定地认为,他们的心是紧紧挨在一起的,能跨越这世间的任何距离。
日历一页页翻过,中秋节的日期渐渐临近。城市里已经开始弥漫起节日的气氛,商场里摆满了精美的月饼礼盒,街上的人们谈论着回家的行程,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团圆的甜腻味道。
这种氛围让许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团圆……这个词对他而言曾经毫无意义,此刻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所有压抑的思念。
他不要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出租屋里对着月亮吃月饼。他要去有纪珛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他几乎是疯狂地加快了工作进度,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邀约,日夜不休地处理手头的事务。助理对他突然的“工作狂”模式感到诧异,却只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只有许烬自己知道,他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一个在中秋月圆之夜,能够赶回那个人身边的可能。
他提前买好了车票,将那件墨蓝色的防风外套仔细叠好,放进背包最里层。他还去买了城里最好的蛋黄莲蓉月饼,用精致的盒子装好。他甚至有些笨拙地想着,纪珛会不会喜欢这种甜腻的味道?
越是临近归期,他的心就越是雀跃又忐忑。他无数次想象着重逢的场景:纪珛看到他突然出现,会是怎样的表情?惊讶?喜悦?还是依旧那样淡淡的,只是眼睛会亮起来?
中秋前夕,他终于踏上了归程。火车呼啸着离开繁华的都市,驶向层峦叠嶂的远方。窗外的景物逐渐从高楼大厦变为田野,再变为起伏的山岭。
许烬靠着车窗,手心微微出汗,紧紧抱着那个装月饼的盒子。窗外天色渐暗,一轮圆月缓缓升起,清辉洒满大地。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纪珛,等我。我回来陪你过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