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番外）

距离那场撼动两个世界根基的冲突，已过去半年。

严浩翔和贺峻霖如同人间蒸发，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只有极少数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消息灵通人士，才会偶尔捕捉到关于“影子搭档”的模糊传闻——一个身手诡谲如暗夜贵族的猎人，和一个力量深不可测、却似乎遵循着某种奇怪原则的非人存在。

今夜，月朗星稀。位于邻省一座更古老、更不起眼小城的一条静谧小巷深处，一家名为“星尘”的旧书斋悄然亮着暖黄的灯。

店面比之前的“夜昙”更小，但氛围依旧，甚至更添了几分烟火气——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其中一盆薄荷长势喜人。

贺峻霖正踮着脚，试图将一本厚重的古籍放回书架顶层。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柔和了周身那份非人的清冷气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轻松地取过了那本书，稳稳地放到了指定位置。

“够不着就别勉强。”严浩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他耳边响起。他刚刚结束了对城市周边区域的例行巡查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

贺峻霖回头，瞪了他一眼，耳根却有些微红。这半年来，他们之间那种生死与共的羁绊，在日常的琐碎中慢慢发酵，变成了一种更加细腻、更加难以言喻的情感。

严浩翔不再是那个满身尖刺、只有猎杀本能的猎人，而贺峻霖，也似乎渐渐卸下了那层用漫长岁月筑起的、隔离情感的冰壳。

“谁够不着了？我只是在找合适的角度。”贺峻霖嘴硬道，转身走向柜台。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但严浩翔却能看出那细微的、带着点羞恼的别扭。

严浩翔笑了笑，没再逗他。他走到柜台边，很自然地拿起贺峻霖喝了一半的、装着特制红色液体的玻璃杯，仰头喝了一口。

“喂！那是我的！”贺峻霖抗议。

“补充点能量，”严浩翔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推到贺峻霖面前，“路过那家你说好吃的糖炒栗子，顺手买了。”

贺峻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上却还是说：“吸血鬼吃什么糖炒栗子……”

“那就我吃，你看着。”严浩翔作势要拿回来。

贺峻霖动作更快地一把将纸袋捞过去，剥开一颗，香甜温热的气息弥漫开来。他小口小口地吃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阳光对他依然是威胁，但这些属于人间的、温暖的小确幸，却成了他漫长阴冷生命中珍贵的光点。而严浩翔，总是记得给他带来这些光点。

严浩翔靠在柜台边，看着贺峻霖吃东西的样子。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柔和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嘴角沾着一点点栗子屑。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拥有古老力量的吸血鬼，也不是什么契约守护者，只是一个在夜晚的书斋里，享受简单零食的漂亮青年。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感，充盈在严浩翔的心间。这种感受，比他完成一次完美的猎杀任务，更让他觉得踏实和……快乐。

“今天外面怎么样？”贺峻霖吃完一颗栗子，轻声问。他们并未放松警惕，信息的收集和周围的监控从未停止。

“风平浪静。”严浩翔回答，“老钱那边传来消息，‘净夜’内部似乎因为权力分配起了内讧，暂时没空找我们麻烦。保守派那边也很安静，像是在酝酿什么，但暂时没有动作。”

“暴风雨前的宁静。”贺峻霖评价道，语气却并不紧张。这半年来，他们一起面对过几次小规模的试探和危机，每一次都配合得更加默契。他相信严浩翔的能力，也相信他们共同的力量。

“嗯。”严浩翔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贺峻霖嘴角，“别动。”

贺峻霖疑惑地抬头。

严浩翔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嘴角，将那点栗子屑抹去。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贺峻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耳根的红晕却悄悄蔓延到了脸颊。他垂下眼，低声嘟囔：“……谢谢。”

空气仿佛变得有些粘稠，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和一种无声的暧昧。书店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打烊吧。”严浩翔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低哑，“今晚月色不错，去天台坐坐？”

书斋的顶层有个小小的天台，被贺峻霖打理成了一个小花园，是他们在紧张生活中难得的喘息之地。

贺峻霖点了点头。

片刻后，两人并肩坐在天台的藤椅上，中间的小几上摆着一壶热茶和那个装着特制液体的杯子。夜空如洗，繁星点点，月光温柔地洒落。

没有谈论危险的使命，没有纠结复杂的过去与未来。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交换一两句关于某本书、某个顾客或者明天吃什么的无聊对话。

严浩翔的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指尖离贺峻霖的肩膀只有寸许距离。贺峻霖微微向后靠了靠，发梢几乎要触碰到严浩翔的手指。

最终，严浩翔的手指轻轻落下，勾住了贺峻霖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贺峻霖没有躲闪，反而将头稍稍偏了偏，让那触碰变得更加实在。

星光之下，旧书斋的屋顶上，猎人与吸血鬼的身影依偎在一起。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生死相依，只有这一刻的宁静与缱绻。他们的路还很长，黑暗依旧潜伏在四周，但此刻，这份偷得的甜蜜，足以照亮彼此前行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