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国家大剧院音乐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香水味、精心熨烫过的礼服布料味,以及一种无声的、对艺术的庄重期待。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下来,将铺着深红色地毯的大厅映照得辉煌而典雅。
严浩翔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入场。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褪去了平日校园里的随意,多了几分沉稳。找到自己的座位——池座第七排正中间,一个观赏舞台视角绝佳的位置——他坐下,目光却并未立刻投向那尚被厚重帷幕遮挡的舞台,而是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观众陆续入场,多是衣着得体、低声交谈的男女。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内心奇异地混合着两种情绪:一种是即将见到张真源表演的兴奋与期待,像细微的电流在血管里窜动;另一种,则是身处这种正式场合时,习惯性保持的冷静与观察。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低头查看节目单时,邻座来了人。
那人动作很轻,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雪松清香。严浩翔下意识抬眼望去。
来人同样穿着正式,一件质感极佳的浅米色亚麻西装,内搭纯白T恤,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闲适优雅。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清澈,正微微侧身给后排一位女士让路,侧脸线条流畅干净。
严浩翔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并非因为这人出众的容貌和气度,而是……一种模糊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与严浩翔的视线在空中相遇。那是一双很安静的眼睛,带着些许礼貌的询问意味。
严浩翔立刻收敛心神,为自己的打量感到一丝唐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对方也回以一个浅淡而温和的微笑,随即优雅落座。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扶手,没有再交流。音乐厅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安全通道微弱的绿光和舞台边缘的灯带,预示着演出即将开始。
严浩翔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聚焦。他感觉到邻座的人也调整了一下坐姿,同样显露出一种专注的期待。这让他对这位陌生的邻座,莫名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好感——至少,这是个懂得尊重舞台的观众。
帷幕缓缓拉开。
交响乐团已经就位,指挥家向观众鞠躬。掌声过后,音乐声起。前面的几个节目是古典乐演奏,水准很高,严浩翔静静欣赏着,但内心的焦灼感却在一点点累积。他知道,张真源的节目被安排在压轴部分。
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又短暂。当报幕员终于念出那个名字时,严浩翔感觉自己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接下来,请欣赏艺术歌曲《月光》,演唱者:张真源。”
舞台的灯光暗下,只留下一束清冷的追光。张真源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礼服,从幕后走出,站定在麦克风前。没有繁复的舞台布置,没有华丽的伴舞,只有他一个人,和即将响起的歌声。
前奏如流水般淌出。张真源微闭着眼,似乎在酝酿情绪。当他开口唱出第一个音符时,整个音乐厅仿佛被施了魔法,彻底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不同于话剧舞台上的激昂或破碎,而是一种低沉、柔和、极具叙事感的嗓音,像月光一样,温柔地铺满每个角落,沁入心脾。
严浩翔完全沉浸了进去。他不懂专业的声乐技巧,但他能感受到那歌声里蕴含的情感——是思念,是孤独,也是一份静谧的守望。这感觉,和他看张真源演话剧时如此相似,却又因为音乐的形式而显得更加直接、更加触动心弦。
当歌曲进行到一段情绪起伏较大的段落时,张真源的演唱技巧和情感爆发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严浩翔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句,几乎是下意识的:“这段强弱处理……太绝了。”
他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然而,话音刚落,身旁便传来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接上了他的话:
“嗯,气息支撑非常稳,真假声转换自然,更难得的是情感推进层次分明,确实是专业的演绎。”
严浩翔猛地一怔,惊讶地转过头。
黑暗中,邻座那双透过镜片的目光,正专注地看着舞台,但刚才那精准而内行的点评,确确实实是出自他口。
这人……懂声乐?
严浩翔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借着舞台反射的微光,再次仔细地看向那张侧脸。这一次,那种熟悉感变得更加强烈,一个模糊的称号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传媒学院……那位最年轻的……
就在这时,一曲终了,掌声如雷般响起。舞台灯光大亮,张真源向观众鞠躬致意。
邻座的男人也收回目光,开始鼓掌。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眼神中还残留着欣赏艺术作品后的满足与光亮。
严浩翔看着他,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难道……真的是他?
传媒系那位以才华和颜值闻名,被学生们私下里称为“高岭之花”的——
贺峻霖,贺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