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说要听她拉一辈子琴,如今她的生命快到终点,他却困在过去的愧疚里,连告诉她“我没爱上别人”的勇气都没有,只让她独自扛着病痛和失望。
许繁音的指尖轻颤,在小提琴的琴弦上划出一道不成调的杂音。她紧咬下唇,试图将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压下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观众席的方向。那里,方行舟正和身旁的女孩相谈甚欢,他脸上挂着的笑意,是许繁音许久未曾见过的温柔模样。
“繁音,你没事吧?”一同参加排练的小提琴手阿泽关切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许繁音勉强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可能是最近练琴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说着,她缓缓放下小提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想起高中时,自己第一次在方行舟面前拉起小提琴,那是一曲《恋人》。彼时阳光正好,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方行舟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眼中的倾慕与爱意,几乎要溢出来。“繁音,你拉琴的样子,真美。”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那以后,每一场演出,方行舟都会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用他炽热的目光,陪伴许繁音完成每一个乐章。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自从上次在老巷偶然重逢,方行舟对她的态度就变得极为冷淡。他不再主动联系她,即便见面,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便转身离开。许繁音不明白,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如今这般陌生的境地。
许繁音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小提琴,调整好状态,准备继续排练。然而,就在她刚要奏响第一个音符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抱歉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匆匆跑出排练厅,接起电话。
“是许繁音小姐吗?这里是市立医院,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麻烦您明天来医院一趟,我们需要和您详细谈谈。”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肃。许繁音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挂了电话,许繁音失魂落魄地回到排练厅。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排练。恍惚间,她又看到方行舟和那个女孩亲昵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她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了,还在在意这些干什么呢?
排练结束后,许繁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路过一家音像店,里面正播放着他们高中时最爱听的那首歌。许繁音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
回到家,许繁音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她拿起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给方行舟发了一条消息:“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有话想对你说。”消息发出去后,她紧紧地握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方行舟的回复。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屏幕始终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消息提示音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许繁音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她欣喜若狂地拿起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时,如坠冰窖。方行舟回复道:“我很忙,没时间。以后也别再联系我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手机从许繁音无力的指尖滑落在沙发上,屏幕还亮着,那行“我们已经结束了”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连呼吸都发疼。她蜷起身子,把脸埋进抱枕里,明明想忍住眼泪,可肩膀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连带着放在茶几上的小提琴,都跟着震出一声细微的嗡鸣——那是方行舟当年用第一个兼职工资给她买的琴,琴身内侧还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不知哭了多久,窗外的霓虹灯渐渐暗了,许繁音才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伸手拿起手机,指尖在对话框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敢再发一个字。倒是点开了相册,里面存着高中时的照片:她坐在老巷的石阶上拉琴,方行舟靠在旁边,举着相机对着她,阳光落在他笑弯的眼睛里;还有一张是演出结束后,他捧着一束小雏菊跑过来,琴盒上还沾着他刚从树上摘的梧桐叶。
这些照片她看了无数遍,可今晚再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她想起医院的电话,想起医生严肃的语气,突然就觉得害怕——如果真的是很糟的结果,她连一个可以说害怕的人都没有了吗?
许繁音撑着沙发站起来,走到窗边。楼下的音像店还在放那首老歌,旋律飘上来,混着晚风钻进耳朵里。她忽然想起高中时,方行舟曾在这首歌里跟她说:“繁音,等你以后开独奏会,我一定坐在第一排,给你送最大的花束。”那时她笑着捶他的胳膊,说他俗气,可心里却甜得像揣了颗糖。
可现在,花束没有了,第一排的位置也空了,连他的一句“再见”都吝啬给她。
她转身走到琴盒前,慢慢打开。小提琴躺在丝绒衬里上,琴弓上的松香还是去年冬天换的,她曾说要等方行舟回来,再一起换一次新的。许繁音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琴弦,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想起刚才手机屏幕的温度。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猛地回头,心跳瞬间加快,以为是方行舟反悔了。可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医院发来的预约提醒:“明天上午9点,肿瘤科3诊室。”
“肿瘤科”三个字像重锤,砸得她眼前一黑。她扶着琴盒站稳,眼泪又一次掉下来,滴在琴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原来那些隐隐的不安,不是错觉。她吸了吸鼻子,拿起琴弓,试着拉了一个音,可手指还是发颤,连最熟悉的《恋人》,都拉得断断续续,不成章法。
拉到一半,许繁音突然停了。她放下琴弓,靠在墙上,看着漆黑的窗外,轻声说:“方行舟,我好像……等不到你来看我的演出了。”
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吹得琴盒上的梧桐叶标本轻轻晃动。而手机屏幕上,方行舟的对话框依旧停在那句“我们已经结束了”,再也没有新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