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3章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濒死般的嗡鸣，像要把空气都震裂。渡祎站在老师桌前，那张被推回来的转学申请，纸角被指尖揉得发焦，比她此刻拧成死结的心更皱。“祎祎，不是老师狠心，”老师的声音压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喘不过气，“联系的第四所学校刚回了信，说你这学期缺课次数太多——”

渡祎猛地抬头，眼球红得像要渗血。她什么时候缺过课？每天她都是第一个蹲在教室后门等开门的，除非那天被苏凌雪堵在巷口，被推搡着撞在墙上，迟到了两节课，可那明明白白记的是“迟到”，不是“缺课”。

“是……是苏凌雪找了教务处主任，把‘迟到’全改成了‘缺课’。”老师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推过来的考勤表皱得像团废纸，“渡祎”名字后面的红叉，密密麻麻叠在一起，红得像凝固的血，每一笔都扎进她的眼睛里。

渡祎的手指抚过那些红叉，指尖凉得像冰，连带着骨头都在发颤。原来她拼尽全力想抓住的逃离的路，早被人用钉子死死钉死了。

“还有你舅舅，”老师的声音飘得像要断了，“我打了五次电话，他最后在电话里吼，说你要是敢转学，就再也别要他一分钱，他没你这个累赘外甥女。”

生活费——那是她每个月啃馒头、买最便宜笔芯的唯一指望。妈妈走时留下的钱，早就被舅舅以“保管”的名义扣得只剩零头，他每个月寄来的那点钱，刚够她不饿死，更别说转学需要的手续费。

渡祎接过转学申请，纸页边缘的棱角划破她的指尖，渗出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她却像没知觉。走出办公室时，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得她直发抖。刚到楼梯口，苏凌雪的笑声就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的耳朵：“我就说她逃不掉吧？你看她那副丧家犬的样子，还想转学？”

旁边的女生谄媚地附和：“雪雪姐，你太厉害了，连教务处都听你的。”

渡祎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墙皮蹭得她后颈发疼，却抵不过心里的寒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怕一掉泪，就再也撑不住，会瘫在这楼梯口，任人嘲笑。

这时，江清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草莓牛奶，是苏凌雪最喜欢的牌子，瓶身还带着便利店的余温。他看见渡祎，脚步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苏凌雪往教室走。

苏凌雪经过渡祎身边时，故意狠狠撞了她一下，渡祎怀里的转学申请掉在地上。苏凌雪踩着高跟鞋，鞋跟狠狠碾在申请上，来回搓了搓，纸屑嵌进鞋底的纹路里。“哟，还抱着呢？”苏凌雪弯下腰，捡起皱巴巴的申请，扫了一眼，然后嗤笑一声，双手用力一撕——“刺啦”一声，纸张被撕成碎片，飘落在地上，“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碍眼。”

碎片落在地上，像渡祎碎掉的希望，也像妈妈留下的那只青瓷瓶，碎得再也拼不起来。渡祎蹲下去捡，手指刚碰到一片稍大的碎片，苏凌雪就踩着高跟鞋的鞋尖，狠狠踩在她的手指上，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踩碎。“啊——”渡祎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喊出声，只能死死咬着牙，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清年，你看她，”苏凌雪拉着江清年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眼神却带着炫耀，“老是捡这些垃圾，脏死了，别沾到我们身上。”

江清年看着渡祎发白的脸，看着她被踩在鞋跟下、已经渗出血的手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就被苏凌雪打断：“你不会想帮她吧？别忘了，你爸爸的公司还等着我爸爸签合同呢，要是得罪了我，你们家就等着破产吧。”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江清年的头顶浇下，浇灭了他眼里最后一点犹豫。他看着渡祎痛苦的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任由苏凌雪拉着他往前走，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渡祎看着他们的背影，手指被踩得越来越疼，骨头像是要碎了，可心里的疼更甚，像被人用刀剜着，一片一片往下掉。她慢慢抽回手指，指尖已经被踩得红肿发紫，血顺着指缝流到地上，和碎纸片混在一起。她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碎片，像捡着自己破碎的心，每捡一片，手指就抖得更厉害。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都往教室跑，只有渡祎还蹲在地上。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片，也吹乱了她的头发，把她的眼泪吹得直打转。她把碎片紧紧抱在怀里，走到垃圾桶旁，手却迟迟不敢松开——这是她最后一点逃离的希望，就算碎了，就算扎得手心疼，她也想留着。

回到教室时，她的课桌已经被翻得不成样子。课本被泼了黑墨水，黑乎乎的一片，字迹全被盖住，桌肚里塞着一只死老鼠，尸体已经开始发臭，苍蝇在周围嗡嗡飞。同学们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嫌弃，还有人低声说：“真恶心，怎么跟她一个班。”

渡祎站在课桌前，看着眼前的狼藉，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满是墨水的课本上，晕开一小片黑。她想把死老鼠扔掉，却吓得浑身发抖，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这时，江清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崭新的纸巾，却不是给她的，而是递给了旁边捂着鼻子的苏凌雪，声音温柔：“别捂着手，脏。”

苏凌雪接过纸巾，笑着靠在他肩上：“还是清年你心疼我。”

渡祎看着他们，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像被扔进了冰窖，冻得她连呼吸都疼。她慢慢蹲下去，用校服袖子死死裹住手，闭着眼睛捡起那只死老鼠，快步跑到垃圾桶旁扔掉。然后，她拿起被墨水泼脏的课本，走到教室后面的角落，蜷缩着坐下。

课本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像她此刻的人生，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光。她把脸埋进课本里，肩膀微微发抖，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袖子，任由眼泪浸湿课本，混着墨水，变成一片浑浊的黑。她怕一哭，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放学时，渡祎走在巷子里，天又下起了雨，和那天她摔碎青瓷瓶的雨一样大，雨点砸在身上，疼得像小石子。她没带伞，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衣服，打湿她怀里的课本，头发贴在脸上，冰冷刺骨。走到家门口时，看见张奶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旧伞，眼里满是心疼：“祎祎，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

渡祎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喉咙却像被堵住，哽咽着说不出话。张奶奶把她拉进屋里，给她递了一碗滚烫的姜汤，叹了口气说：“我刚才看见江家那小子的车在巷口停了半个多小时，一直看着你走过来的方向，可苏凌雪一上车，他就开车走了，连伞都没给你送过来。”

渡祎喝着姜汤，暖意从喉咙传到胃里，却驱不散心底的冷。原来他不是没看见她淋雨，不是没看见她的狼狈，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选择了站在欺负她的人身边。

夜里，渡祎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片最完整的青瓷碎片，碎片边缘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却还是扎得她手心疼。她想起妈妈，想起妈妈走时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说：“祎祎，要好好活着，别让人欺负了，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

可她现在，不仅被人欺负得抬不起头，连逃离的路都被堵死了。她看着窗外的雨，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打湿了枕头，洇出一大片湿痕。那是她最后一点希望，碎了，像那只青瓷瓶一样，再也拼不起来了。她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第一次觉得，活着，怎么这么疼。

接下来可以为你续写渡祎在绝望中遇到新转折的情节，比如出现一位愿意帮助她的陌生人，或是她发现了苏凌雪的秘密，需要我继续创作这部分内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