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练习室里的空气像是被拧到了最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新歌的编舞强度极大，对核心力量和肢体控制的要求近乎苛刻。重复，摔倒，再重复。肌肉早已过了酸痛的阶段，变成一种麻木的、机械式的记忆。

简宁安在做一个连续地面翻滚接鱼跃起身的动作时，听到了那声细微的、却清晰得可怕的“咔嚓”声。

从左脚脚踝处传来。

剧痛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他，眼前猛地一黑。所有力气顷刻间抽离，他甚至没能完成后续那个起身动作，整个人就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音乐还在轰鸣，鼓点敲打着人的神经。

“简哥？”离他最近的宋亚轩最先发现不对劲，喊了一声，声音被音乐盖过一半。

简宁安蜷缩在地板上，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地板，指节泛出青白色。额角的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太阳穴往下淌。他咬紧牙关，试图把那声冲到嘴边的痛哼压回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哑的气音。

音乐被谁猛地按停了。

死寂。

然后才是骤然放大的、凌乱的脚步声。

“简老师？！”

“宁安！”

“怎么了？！”

五六个人瞬间围了上来，挡住了顶灯的光线，阴影笼罩下来。张真源蹲下身，手忙脚乱又不敢碰他：“摔哪儿了？脚吗？”

贺峻霖已经扭头朝外面喊：“工作人员！叫医生！快点儿！”

刘耀文和严浩翔愣在原地，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

马嘉祺还算镇定，一边试图查看情况，一边快速安排：“亚轩，去拿冰袋！耀文，浩翔，别围这么紧，让开点空间！”

混乱中，丁程鑫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挤了进来。他走得急，甚至忘了自己那只还没好利索的脚，动作有些踉跄。他一把推开还蹲在简宁安身边不知所措的张真源，自己单膝跪了下去。

他的脸色比简宁安好不到哪里去，是一种近乎狰狞的苍白。目光死死盯在简宁安那只以不自然角度弯曲着的左脚踝上，那里的皮肤已经肉眼可见地迅速红肿起来。

“别动！”丁程鑫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骇人的厉色，他伸手，不是去扶，而是猛地按住简宁安的小腿，阻止他任何试图移动的迹象。他的手指也在抖，力道却大得惊人，像是铁钳一样箍着。

简宁安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丁程鑫脸上。他看到丁程鑫那双充血的眼睛，里面翻滚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狂暴的怒火和……恐惧。

“你……”丁程鑫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炸响在空旷的练习室里，震得所有人都是一僵。

“那个动作！跟你说了多少次落地要收！要侧卸力！你当耳旁风？！你以为你铁打的？！！”

他吼得脖颈上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按着简宁安小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掐得简宁安闷哼出声。

“程鑫！”马嘉祺试图按住他肩膀，“你冷静点！先看伤！”

“冷静？！我怎么冷静！”丁程鑫猛地甩开马嘉祺的手，赤红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剜着简宁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上次是我！这次是他！下次呢？！下一个是谁？！是不是非得都躺下了才算完？！！”

他的怒吼里带着一种崩溃的后怕和无法宣泄的痛楚，那不仅仅是因为简宁安的伤，更是勾起了他自己不久前倒在同一个地方的恐惧和无力。

“这破舞就这么重要？！比腿都重要？！公司要成绩就要成绩，往死里练？！练废一个算一个是不是？！”

“丁哥……”贺峻霖被吓得声音发颤，小声想去拉他。

丁程鑫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伤脚吃痛，晃了一下才站稳。他不再看地上疼得说不出话的简宁安，而是猛地转向闻声赶来的执行经纪和几个工作人员，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看什么看？！”他指着简宁安的脚，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看见了？！满意了吗？！现在能去跟上面说了吗？！这强度不行！要死人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执行经纪被他吼得脸色发白，张着嘴想解释什么：“程鑫，这……这是意外，编排是老师……”

“什么意外！”丁程鑫彻底豁出去了，什么偶像准则，什么表情管理，全扔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烧穿理智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保护欲，“现在就打电话给李飞！告诉他！这舞不改！谁爱跳谁跳！我们TNT不跳了！”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破了音，在练习室的四壁间撞出回响。

整个练习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丁程鑫从未有过的失态和暴怒震慑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有简宁安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丁程鑫吼完，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肩膀绷得死紧，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再转回来时，他眼底那骇人的狂暴稍微褪去些许，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赤红。他不再看任何人，重新蹲下去，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对围着的工作人员吼：

“医生呢？！死了吗？！抬担架过来！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