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里的空气像是被拉满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紧绷的震颤。距离下一次舞台录制,只剩下不到七十二小时。
新的编舞方案已经确定,依旧围绕着无法移动的简宁安进行。但这一次,不再是悲情的守护,而是更具攻击性和巧思的“定点爆破”。简宁安的位置被设计成一个不断喷涌能量的火山口,而其他七人则是被这能量催动、环绕飞行的星骸。
难度,呈几何级数增加。
音乐响起,不再是上次那种悲壮的旋律,而是换成了节奏更快、鼓点更炸裂的电子曲风。简宁安依旧坐在高脚凳上,但这一次,他手里多了一个特制的、带有打击垫的麦克风架。他的部分,除了演唱,增加了大量需要用手臂、上半身乃至表情配合的“静态表演”和与麦克风架的互动。
这对他的核心力量、表情管理和节奏精准度提出了变态的要求。他必须用最小的肢体幅度,爆发出最大的舞台张力。
第一次合练,混乱得不堪入目。
简宁安在做一个快速连续敲击打击垫接高音的动作时,手臂动作和演唱气息完全脱节,高音猛地劈了一下,刺耳地回荡在练习室里。
音乐戛然而止。
所有人动作定格,下意识地看向中心点的简宁安。
简宁安握着麦克风架的手指收紧,手背青筋凸起。他闭了闭眼,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失误。低级的失误。在需要绝对精准的舞台上,这种失误是致命的。
“我的问题。”他睁开眼,声音沙哑,没有任何辩解,“再来。”
丁程鑫抹了把脸上的汗,没说话,只是走到音响控制器前,默默将刚才那一段音乐重新调出来。
第二次。简宁安在完成一套复杂的手部动作时,受伤的左脚无意识想要借力,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让他身体猛地一僵,演唱瞬间断了气息。
“停。”马嘉祺喊了停,眉头紧锁,“简哥,脚没事吧?”
简宁安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只是重复:“继续。”
第三次。第四次……
问题层出不穷。不是宋亚轩和刘耀文的和声进早了半拍,就是严浩翔的走位挡住了简宁安的关键镜头。贺峻霖和张真源的rap段需要和简宁安的静态表演形成呼应,节奏却总是对不上。丁程鑫的舞蹈力度和走位速度必须控制在既能炸场又不至于让画面失衡的微妙区间,几次都险些过火。
疲惫和焦躁像瘟疫一样在空气中蔓延。
刘耀文在一次跳跃落地后,因为地面汗湿滑了一下,差点摔倒,气得低骂了一声。宋亚轩揉着唱到发疼的嗓子,眼神有些发直。连最稳的马嘉祺,在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同一个走位后,动作也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形。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贺峻霖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声音带着哭腔,“时间太紧了……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闭嘴!”丁程鑫猛地吼了一声,声音嘶哑,带着血丝的眼睛扫过所有人,“不可能也得可能!练!往死里练!”
他说完,走到墙角,拿起一瓶水,拧开,却没喝,而是从头浇下。冰冷的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往下淌,混着汗水,让他看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甩了甩头,走回自己的位置,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股狠劲:“继续。”
音乐再次响起。
这一次,简宁安在演唱间隙,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一个队友。他看到马嘉祺咬紧的牙关,看到丁程鑫眼底不顾一切的疯狂,看到刘耀文和宋亚轩强撑着的专注,看到贺峻霖和张真源互相用眼神鼓励,看到严浩翔每一次转身时绷紧的侧脸……
他深吸一口气,在那段总是配合不好的rap段来临前,突然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对着贺峻霖和张真源的方向,极其清晰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穿透音乐,像一个突如其来的指令。
贺峻霖和张真源浑身一凛,像是被电流击中,几乎是本能地,卡着那个响指的节拍,rap脱口而出,节奏、力度,完美契合!
简宁安的手指没有停下,紧接着在麦克风架上快速敲击出一段节奏,目光转向即将走位过来的严浩翔。
严浩翔脚步猛地一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下一个转身的动作幅度和速度立刻做出了调整,恰好将镜头引向简宁安即将做出的一个侧身凝视。
一种无声的、极度紧张的默契,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被强行催生出来。
不再需要语言,眼神、微小的手势、甚至呼吸的节奏,都成了传递信息的通道。每一次失误后的调整更快,每一次配合的尝试更大胆。
汗水像小溪一样在地上蜿蜒。喉咙里是血腥味。肌肉在尖叫。但没有人再喊停。
简宁安坐在那片光晕的中心,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因为缺水而起皮,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烧尽的灰烬里最后两颗火星。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托举的伤者。
他是中枢。是大脑。用他残存的所有能量,强行粘合着这个随时可能散架的舞台,引导着、激发着、压榨着身边每一个人的极限。
丁程鑫一个高难度旋转后,单膝跪地滑行,恰好停在简宁安脚边,仰起头,汗水从他下颌线滴落,他对着简宁安,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带着挑衅和确认的笑容。
简宁安垂下眼,看着他,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音乐在咆哮。
灯光在旋转。
八个身影,在这间弥漫着汗水和绝望气味的练习室里,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