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叶子的手指悬在铜钱星雷剑的剑脊上,迟迟没落下。
剑身上的铜钱纹还在缓慢转动,淡蓝雷光裹着细碎的星屑,沾在她的指尖,像极了青石镇夏夜的萤火虫,落在粗布袖口上,竟没被风吹散,反而轻轻贴着布料,泛着微光。
“韩公子,这剑……真的是你六天炼出来的?”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指尖轻轻碰了碰剑刃,雷光瞬间轻微跳动,没伤她,反而顺着指尖绕了圈,像在跟她打招呼,道诡星力的温和触感,让她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
院门口的老丈拄着拐杖,慢慢凑过来,眯着老花眼盯着剑身,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叹:“卓姑娘,这剑是不是能斩诡物?上次镇西头的影诡,害了王屠户家的小子,要是有这剑,肯定能除了它!”
他身边的孩童踮着脚,小手伸得老高,想去摸剑穗上的星屑,被老丈赶紧拉住:“别碰,仙物有灵,小心伤着你这小胳膊。”
孩童噘着嘴,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木雕小剑,剑身上歪歪扭扭刻着几道纹,递向卓叶子:“卓姐姐,这个给你,我昨天雕的,像你之前给我修的小剑。”
卓叶子接过木雕,指尖蹭过粗糙的木纹,木头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她笑了笑,把木雕塞进怀里的布兜,又摸了摸孩童的头:“谢谢小远,姐姐收着了。”
韩拓看着这一幕,从储物袋里掏出个玉瓶,里面装着半瓶道诡凝魂丹——上次炼剑剩下的,能压制诡气,递到卓叶子面前:“这丹你拿着,路上遇到诡物能用上。雷晶石的情,我记着,以后要是需要帮忙,往天玑宗递消息就行。”
他的手指碰到卓叶子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又很快收回手,韩拓的耳尖悄悄泛了红,赶紧移开目光,看向铺子门口的旧铁砧。
卓叶子推回玉瓶,摇了摇头:“剑能护青石镇,比什么都好。九窍紫阳炉炸了,紫阳长老不会善罢甘休,你回天玑宗的路上,要多留意,他最护短,肯定会找你麻烦。”
她转身走进铺子,开始收拾工具:把铁锤挂在墙上,铁钳放进工具箱,最后摸了摸那台用了三年的旧铁砧,铁砧上还有之前给镇民修农具时留下的凹痕,指尖划过凹痕,心里泛起一阵不舍,却还是咬了咬牙,锁上了铺门。
“老丈,这铺子的钥匙您帮着收着。”卓叶子把铜钥匙递给老丈,“要是有镇民要修农具,让他们找西街的李铁匠,他手艺也不错。我走了,省得炼器宗的人来,连累大家。”
老丈接过钥匙,手指攥得紧紧的,叹了口气:“卓姑娘,真不再留留?韩小哥还在呢,你们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周围的几个村民也跟着劝:“是啊卓姑娘!我们帮你挡着炼器宗的人!”
“您走了,以后谁给我们修锄头啊!”
卓叶子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脚步没停,往镇口的方向走:“天下大着呢,总有我容身的地方。韩公子,后会有期。”
韩拓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青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手里的铜钱星雷剑突然轻轻颤动,星屑从剑身上飘下来,落在地上,像撒了一把碎银。他握紧剑,心里空落落的,院门口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映得地上的星屑更亮了。
“道诡神器的气息……”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院墙上传来,韩拓抬头看去——肖无痕穿着月白道袍,坐在墙头上,手里的山河扇轻轻摇动,扇面上的青山绿水映着夕阳,泛着淡金光晕。
他弯腰捡起一块紫阳炉的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道诡星力,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轻轻皱起:“碎片里的星力带着铜钱纹,是道诡修士炼的器?刚才走的那位姑娘,还是你?”
韩拓没回答,只是握紧了剑,道诡星力在周身绕了圈,警惕地看着肖无痕。
肖无痕从墙上跳下来,折扇一合,指了指地上的铜钱纹印记:“这纹我在古籍里见过,叫‘道诡铜钱锁魂纹’,能引雷藏星,炼出来的器能克邪物。你年纪轻轻,能凝出这纹,不简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镇口的方向,又看向韩拓:“炼器宗的人快到了,你要是不想惹麻烦,最好尽快回天玑宗。”
说完,肖无痕的身影一闪,像片羽毛般飘出院子,往镇外去了,只留下一道淡白的残影。
天玑宗,丹房内。
凌虚子把手里的丹瓶“啪”地摔在地上,瓷瓶碎裂,里面的凝气丹撒了一地,滚到柏顺安的脚边。
“这小兔崽子!让他扫丹房反省,竟敢跑出去鬼混!”凌虚子坐在梨花木椅上,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手指着门口,“他那道诡星力本就不安分,跑出去再惹出乱子,我怎么跟宗主交代!”
柏顺安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丹药,用帕子包好,又从桌上端起一杯凉茶,递到凌虚子面前:“师父,您先消消气。韩师弟不是偷懒的人,上次血魔教在青石镇作乱,他还帮着救了不少镇民,许是这次又有急事。”
他顿了顿,想起韩拓之前递给他的道诡凝魂丹,补充道:“他还懂些道诡术,说不定是去查诡物的事了。”
凌虚子接过凉茶,喝了一口,气还是没顺,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查诡物也该跟我打招呼!他那修为,遇到金丹境的诡修怎么办?上次要不是肖家那小子帮忙,他早就栽了!”
“砰!”
丹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内门弟子赵青跌跌撞撞跑进来,门帘被他掀得飞起来,又重重落下。他手里攥着一张传讯符,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师……师父!凌长老!出大事了!”
他跑到凌虚子面前,传讯符递得飞快,手还在抖:“炼器宗的紫阳长老,带着十几个弟子往咱们天玑宗来,说要找韩师弟要说法,还提了……提了九窍紫阳炉的事!”
凌虚子的茶碗顿在桌上,茶水晃出大半,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尺,撞在书架上,几本丹典掉下来:“紫阳长老?他还敢找上门来!不就是个破炉子,还想讹咱们天玑宗?”
柏顺安也凑过来,看着传讯符上的字,眉头皱起:“师父,紫阳长老毕竟是金丹境,带着人来,怕是要闹大,咱们得赶紧告诉宗主,再派人去青石镇找韩师弟,让他尽快回来。”
凌虚子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快步往宗主殿的方向走:“你去宗门门口盯着,别让紫阳长老的人闯进来!我去跟宗主说!”
柏顺安应了声,转身往外跑,刚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师父,您别跟紫阳长老起冲突,先稳住他!”
凌虚子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丹房里只剩下散落的丹药和晃动的烛火,烛光照在墙上的丹谱上,映得上面的药材名称忽明忽暗,像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波。而远在青石镇的韩拓,还不知道,一场因九窍紫阳炉引发的麻烦,正朝着天玑宗,朝着他,快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