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馆怪谈
头痛欲裂。
这是沈月桦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油腻腻、布满划痕的桃木桌前。
鼻尖萦绕着一股劣质香烛和陈旧纸张混合的古怪气味。
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她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狭小、昏暗的屋子。
墙壁上斑驳脱落,糊着一些泛黄、卷曲的旧报纸。
报纸的缝隙里,还能看到隐约露出的暗红色污渍。
屋子的正中央,除了她坐着的这张桌子,还有一把同样破旧的木椅。
桌子上摆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瓷碗,碗里插着三炷燃到一半的香。
旁边还有一个黑漆漆的龟甲和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算命摊?
沈月桦心中警铃大作。
这种突如其来的环境转换,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又是一个规则怪谈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阵老旧、沙哑的广播声,从屋子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喇叭里飘了出来:
"欢迎来到'知命馆'。"
"想要活下去,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违反规则者,命运将自行裁决。"
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沈月桦的神经。
她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仔细聆听。
规则一:每日卯、午、酉三时,必须在馆内等候客人。客人上门,必须为其算卦,不得拒绝。
规则二:每次算卦,客人最多只能问三个问题。第三个问题回答完毕,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立刻请客人离开。
规则三:算卦时,若客人的问题涉及"知命馆"的主人或"规则"本身,必须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规则四:每日子时到丑时,必须离开"知命馆",前往后院的"安神房"休息。期间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得开门或回应。
规则五:若在馆内看到一只纯黑色的猫,请立即用桌上的红绳将其束缚。若猫消失,则需在当日日落前,用三滴指尖血喂给铜钱。
规则六:算卦所用的龟甲和铜钱,每日必须用清水擦拭三次。擦拭时若发现龟甲上出现血色纹路,当日不可再为任何人算卦。
广播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那三炷香燃烧时,偶尔发出的"滋滋"声。
沈月桦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六条规则,环环相扣,处处透着诡异。
尤其是规则五和规则六,直接与血腥挂钩,危险程度极高。
她走到门边,尝试着推了推。
门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看来,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她是无法离开这个屋子的。
她回到桌子前,目光落在了那几枚铜钱和龟甲上。
现在首要任务,是熟悉这个环境和这些算卦工具。
她伸出手,想要拿起那枚龟甲仔细看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龟甲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
紧接着,是一阵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
"吱……吱……"
客人来了。
沈月桦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门没锁,请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扇看似牢固的木门,"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涌入了屋内。
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由于背光,沈月桦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极其消瘦的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风衣,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先生,是来算命的吗?"沈月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个身影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进屋里,坐在了沈月桦对面的那张木椅上。
直到这时,沈月桦才勉强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很大,瞳孔却小得像针尖。
他的嘴唇干裂,紧紧地抿着,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痕迹。
他盯着沈月桦看了很久,久到沈月桦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然后,他才用一种沙哑**、低沉,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想问你……"
"我的寿命……还有多久?"
这是他的第一个问题。
沈月桦的心沉了一下。
这种关于生死的问题,最是棘手。
她根本不会真正的算卦。
在这个规则怪谈的世界里,所谓的"算卦",恐怕也另有玄机。
她看向桌上的龟甲和铜钱,大脑在飞速思考。
规则里并没有说算卦结果必须准确。
它只说必须为客人算卦。
也许,关键不在于算得准不准,而在于如何通过算卦的过程,规避规则中的陷阱。
沈月桦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枚铜钱上。
她想起了规则六:擦拭时若发现龟甲上出现血色纹路,当日不可再为任何人算卦。
反过来想,如果龟甲是干净的,是不是就必须算卦?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拿起那几枚铜钱。
"既然是问寿命,那我们就用六爻铜钱卦来算一卦吧。"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专业。
她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将铜钱握在手心,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语。
其实,她是在快速回忆所有规则,寻找可能的线索。
片刻后,她睁开眼,将手中的铜钱,轻轻地撒在了桌面上。
三枚铜钱,两正一反。
是为少阳。
她没有立刻解读,而是再次将铜钱拾起,重新摇晃、撒落。
这一次,是两反一正。
是为少阴。
就在她准备第三次撒铜钱的时候,对面的那个客人,突然抬起手,阻止了她。
他的手指很细长,指甲呈青黑色。
"不用算了。"他沙哑地说。
"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沈月桦一愣:"**哦?**愿闻其详。"
客人的嘴角,缓缓地向上勾起,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冰冷的笑容。
他微微前倾身体,凑近沈月桦,用一种几乎是贴在她耳边的声音,低语道:
"我的寿命……"
"就在你回答我第三个问题的那一刻……"
"结束。"
沈月桦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客人,根本不是来算命的。
他是来试探规则的。
他是来诱导她违反规则的!
规则二明确规定:每次算卦,客人最多只能问三个问题。
如果她回答了他这第三个问题,就等于亲手终结了他的"寿命"。
而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杀死"客人",后果不堪设想。
沈月桦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必须想办法破局。
她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也不能直接拒绝。
因为规则一说:客人上门,必须为其算卦,不得拒绝。
拒绝,也是违反规则。
前有狼,后有虎。
沈月桦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龟甲和铜钱,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个缺了口的陶瓷碗上。
碗里的三炷香,其中一炷,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只剩下两炷香,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抬起头,迎上客人那冰冷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从容不迫的笑容。
"先生,你的第三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客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你想违反规则?"
"不,"沈月桦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香,"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时机不对。"
"你看,这三炷香,代表着'天、地、人'三才。"
"如今,代表'人'的那一炷香已经熄灭,说明此刻人气紊乱,不宜再进行占卜。"
"强行占卜,不仅算不出准确结果,还可能惊扰到冥冥之中的神灵,对我们双方都不利。"
她语速平稳,眼神坚定,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其实,这些都是她胡编乱造的。
她只是在赌。
赌这个客人,对算卦的门道也一知半解。
赌他会相信她的话。
客人的目光落在了那熄灭的香上,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月桦的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就在她以为赌输了的时候,客人突然缓缓地站起身。
"好,"他沙哑地说,"我就信你一次。"
"明日此时,我会再来。"
说完,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知命馆"。
木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恢复了原样。
直到那拖沓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沈月桦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的几分钟,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她成功地度过了第一次危机。
但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个诡异的客人,明天还会再来。
而她,必须在今晚,找到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和规则的秘密。
她的目光,投向了屋子后门的方向。
那里,通往后院,也通往那个只在特定时间才能进入的安神房。
而现在,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
她站起身,握紧了藏在背包里的诗集。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诡异,她的诗道之力,永远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她一步步地朝着后门走去,准备开始她在这个算命世界的第一次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