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不知何时溜进了屋,院里只剩我们俩。绳上的衣服渐渐挂满,五颜六色的布料在风里轻轻撞,发出“簌簌”的响。他忽然捡起掉在地上的晾衣夹,走到我身边时,裙摆被风掀起一角,他伸手替我按住,指尖不经意蹭过我的小腿,像被草叶扫过似的痒。
“夹牢点。”他说着,把晾衣夹狠狠摁在我裙摆褶皱处,力道大得差点夹到我的手。
我缩回手瞪他:“想夹掉我一块肉啊?”
他没吭声,只是又往绳上挂了件我的薄外套。晚风突然转了向,外套下摆扫过我的脸颊,带着洗衣液的清香,我往后躲了躲,正好撞进他怀里。他伸手扶了我一把,掌心贴在我后背,隔着薄T恤都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不算重,却让人不敢动。
“站好。”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低哑,像被晚风浸过。我赶紧站直,看见他正盯着我晾的那条薄衬衫,眉头皱得死紧。
“明天降温。”他忽然说,伸手把衬衫从绳上扯下来,往竹筐里塞,“换件厚的。”
“知道啦,张管家。”我故意拖长调子,看他耳尖又泛起红——这人,明明能面不改色拆炸弹,却总在这种时候露破绽。
他没理我,拿起件深色外套往绳上搭。绳上的衣服晃了晃,我的衬衫蹭过他的袖子,他的外套扫过我的发梢,风里都是洗衣液的味道。
暮色漫上来时,他背着光站在绳下,白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手里还捏着颗没开封的水果糖——是下午胖子塞给他的,透明糖纸映着最后一点夕阳,闪得像碎钻。
“胖子给的。”他塞给我,声音很轻,“甜的。”
我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漫到舌尖时,看见他正盯着我咬糖的动作,喉结轻轻动了动,然后转身去收空竹筐,背影被暮色拉得老长,竹筐带子勒在他肩上,留下两道浅浅的印子。
绳上的衣服还在轻轻晃,风再大,也吹不散这满院的烟火气。我舔了舔嘴角的糖渣,忽然发现,被他扯下来的那条薄衬衫,不知何时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竹筐最上面。
他把竹筐往肩上一甩,木柄压着磨破的褂子,发出闷闷的声响。我拎着月白长衫跟在后面,看他背影在暮色里晃悠。
“你那褂子都破了,明天我给你补补?”我快走两步追上他,看他肘部的破洞露出里面的里子,是块洗得发白的蓝布。
他脚步一顿,侧头看我,耳后还泛着刚才的红:“不用,我穿惯了。”
“惯了也不行,”我拽住他的竹筐带子,“明天我找针线,保证补得看不出来。”
他拗不过我,只好点头,竹筐在肩上晃了晃,里面的空夹子“叮叮当当”响。路过灶房时,他忽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塞给我:“刚在灶膛里焖的,还热的。”
红薯烫得我指尖发麻,剥开皮时,甜香混着焦糊味冒出来,他站在旁边,看着我小口啃,忽然说:“你补衣服时,我烧火给你烤土豆。”
“为啥是土豆?”我含糊不清地问。
“土豆耐烤,”他挠挠头,“不像红薯,容易烤糊。”
暮色漫进院子时,我才发现他竹筐里除了空夹子,还有半袋新收的棉花——大概是想自己补褂子。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像怕我跟不上:“快点,晚了灶膛里的火该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