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会登上都城最高的楼台,为他的臣民展现他们君王的雄姿英发,冕旒适当地挡住他深邃忧郁的眼睛,使奈落看起来威严庄重。更多时候,奈落会呆在见城殿中,坐在辅满文书的案几前,身着暗紫色绣花常服,浓密的长发用一个环高高束起,空旷的宫殿只一两盏烛火,照得他如冠玉的面庞更阴鸷。
那天奈落命人拿走了所有烛台,把自己蜷在黑色笼罩的角落里,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多少政令出于此,多少人命在他股掌之间,也包括她的。
他就是用这双手写下赐死的诏命,他把自己锁在见城殿中,等待时间流逝,只为了逼自己不再下赦免的诏书。
他想象着嫣红的血从她嘴角流出,像盛开的蔷薇,让她绝丽的容颜更惊心动魄。
她怎样都是美的,喜或怒,生或死。
“她像一位神女,悲悯地爱着每一个人,也会将最柔软的部分给某一个人。”
他记得一个叫飞鸟的侍女这样说过,他的记性一向好,何况关于她的事,他从不会轻慢半分。
“可那人不是我。”
奈落不知道自己垂眸低吟的神态像在旷野里无助悲鸣的小鹿,飞鸟觉得悲哀极了,于是她说:“不,陛下,她是爱着您的。”
“是吗?”
奈落觉得那是飞鸟为了保护桔梗捡的漂亮话说,可她笃定的样子又让他认为也并非完全如此。
也许……
这个想法让他立即起身,走向桔梗的寝宫——他半时辰前刚从那走出。
他应该装腔作势地拉着脸,气鼓鼓地质问她:“你的侍女说你是爱着我的,可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他掀开帷幔,桔梗正坐在床头温书,深衣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上好的丝绸折射出的烛火的光影照着她长长的脖颈和领口露出的风光,她身上的深深浅浅的痕一览无余。
那样的桔梗看起来既慵懒又风流。
话在奈落的唇齿间绕了一圈,出口时成了:“突然下了一场急雨……”
所以只能沿途折返……
完全没有考虑到那长长的时间里,足够他来回好几次了。
桔梗起身,为他脱去被雨水打湿的衣袍,然后向床榻里侧挪动。他急急的钻进被褥,粘着她,把桔梗的方寸之地霸占得一点不剩。
他贴着她,重重地呼着气,说他冷。
桔梗在他的怀里转身,正对他,她用手触他的额头,“还好,无大碍。”顿了顿,她又道:“要更换锦被吗?
奈落窝在桔梗的脖项间,嗅着她沐浴后的香气,闷声说:“不要,”
未问出口的话,飘散在空气里,随着奈落的呼吸潜入梦境。
“你难道就没爱过我吗?”他问。
可对面的桔梗突然变成了另一张面容,那人说:“桔梗不是你的,你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她。”
他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看着身边侧卧熟睡的女子,他更放肆地搂着她。
不对,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