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艺术节的压力像不断收紧的弦，绷在每个参与者的神经上。排练占用了大量课后时间，而我这个打杂的，反而比许多演员更晚离开。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留到最后，清点完道具，关掉礼堂的灯，独自一人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月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朱志鑫“沈同学，这么晚才回去？”

朱志鑫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温和依旧，却在这寂静无人的环境里，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几步就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他身上有淡淡的、舞台妆卸除后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他本身那种温柔的伪饰气息。

沈知遥学……学长也没走？

我维持着人设，小声回应，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是有意等在这里的。

刚结束一个采访

他笑了笑，侧头看我，月光在他完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银边，却让那笑容显得有些虚幻

朱志鑫看你最近很辛苦，既要忙排练，还要……应付别的事情。

他话里有话。我知道他指的是张极，甚至可能包括左航

沈知遥没……没有很辛苦……

我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朱志鑫是吗？

他语气轻快，却像猫逗弄老鼠般

朱志鑫我看左航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毕竟，你们以前不是挺熟的吗？

他在试探。精准地戳向我和左航之间那根神经。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那眼底深处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甚至享受他人慌乱的冰冷兴味。

沈知遥我不知道学长在说什么……

我试图否认，声音却因为一瞬间的真实慌乱而有些发颤

朱志鑫不知道吗？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走廊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他微微俯身，靠得有些近，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

朱志鑫那或许是我看错了。毕竟，能有张极庇护的沈知遥，怎么会还记得小时候邻居家那个无趣的书呆子呢？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最不想被触及的地方。

他果然什么都看到了，而且做出了最恶意的解读。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看穿所有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那一刻，我几乎忘了伪装，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他。

就在我与他对视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捕捉到了我那一瞬间褪去伪装的真实反应。

虽然我立刻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受惊兔子的模样，但已经晚了。

朱志鑫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里不再是纯粹的伪装，而是掺杂了发现宝藏般的的兴奋。

朱志鑫呵……

他轻笑一声，直起身子

朱志鑫看来，我们的沈同学，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就在这时——

张泽禹喂！你们堵在路中间干嘛？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走廊另一端响起。

张泽禹背着书包，一脸躁郁地走过来，显然也是刚结束训练。他的目光在我和朱志鑫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朱志鑫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上，眉头拧得更紧，毫不掩饰他的反感

张泽禹朱志鑫，你又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朱志鑫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温和

朱志鑫泽禹，怎么火气这么大？我只是关心一下晚归的同学。

张泽禹用不着你假好心。

张泽禹嗤笑一声，一把拽过我的手腕，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

张泽禹走了，磨磨蹭蹭的，小爷顺路，捎你一段。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甚至有些烫人，与他暴躁的语气截然不同。

我被他一拉，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身后，朱志鑫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笑

朱志鑫那路上小心。

张泽禹一路拽着我走到校门口，才松开手，语气很冲

张泽禹你离那家伙远点！看着就烦人！一肚子坏水！

我揉着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心跳还未平复，一半因为朱志鑫，一半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解救。

沈知遥谢……谢谢

张泽禹谢什么谢！

他别开脸，耳根似乎有点红，语气更冲了

张泽禹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谁管你！

他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话太多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跨上停在一旁造型嚣张的机车，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朱志鑫的威胁，张泽禹意外的解围……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失控。

而更失控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午休，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图书馆那个角落。我告诉自己是为了避开人群，心里却隐隐期待着……或许能再次偶遇左航？

他果然在那里。

我犹豫着，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看着他的侧影。

忽然，一个女生红着脸，鼓起勇气走到他桌前，递给他一个粉色的、散发着香味的信封。

是情书。

左航连头都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书本上，只是冷淡地吐出一个字

左航忙

女生眼眶一红，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

那一刻，我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或许是昨晚朱志鑫的话刺激了我，或许是那些不断翻涌的原主记忆作祟，我竟然径直走了过去。

我走到那个女生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用我能发出的最柔软、最无害的声音说

沈知遥同学……左航同学他可能真的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我的出现让那个女生愣了一下，也让左航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冰冷，审视，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那个女生看看我，又看看左航，似乎觉得更加难堪，猛地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只剩下我和左航。 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我刚才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航看着我，镜片后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彻底看透。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那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左航沈知遥，你的行为逻辑，始终让我无法理解， 接近张极，引起朱志鑫的注意，现在又干涉我的事务。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左航或者说——

他微微前倾身体，压迫感扑面而来，那双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我惊慌失措的脸。

左航你到底，是谁？

————————————宝宝们一定要等我ᵒ̴̶̷̥ ‸ 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