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左航你到底，是谁？

左航的声音不高，却直抵我最深的恐惧。

图书馆角落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窒息感攥紧了我的喉咙。我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响得几乎要震碎耳膜。

我是谁？

我是沈知遥？那个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带着任务和野心的穿越者？

我还是沈知遥？那个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承受了无数屈辱和失望，最终可能……可能已经消失了的原主？

系统的存在，那些汹涌而来、感同身受的记忆和情感，左航此刻锐利如刀的质疑……所有线索在我混乱的脑中疯狂碰撞，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演技、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句直指核心的质问面前，土崩瓦解。

我看着他，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慌和一片茫然的无措。脸色一定苍白得可怕。

他看到了我的震惊，我的慌乱，我的……无法回答。

这似乎，进一步验证了他的某个猜想。

但他没有继续逼问，只是维持着那种极具压迫感的审视姿态，等待我的回答，或者说，等待我的崩溃。

就在我几乎要承受不住，膝盖发软的那一刻——

NPC左航？你在这儿啊，学生会那边……

一个同学的声音从书架另一头传来，打破了这僵局。

左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厌恶这种计划外的干扰。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难以解读——有冰冷的怀疑，有未消散的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因为我的反应而产生的，更深的探究？

他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拿起书，径直离开，仿佛刚才的质问从未发生过。

只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

统统君【系统警告：核心身份受到质疑！存在暴露风险！建议立刻进行信息干扰或情感误导！】

系统的电子音在脑中尖锐响起，却让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厌烦和怀疑。

信息干扰？情感误导？对左航那种人有用吗？

它到底在帮我，还是在把我推向更深的深渊？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图书馆，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左航那句话在我脑子里反复回荡。

张泽禹喂！你撞鬼了？

张泽禹的大嗓门把我从恍惚中惊醒。他皱着眉头看着我

张泽禹脸色这么白？朱志鑫那家伙又找你麻烦了？

我茫然地摇摇头。

张泽禹啧，麻烦。

嘴上抱怨着，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花里胡哨的进口巧克力，粗鲁地塞进我手里

张泽禹拿着！低血糖啊？别死撑

巧克力的锡纸包装硌在手心，带着他残留的体温。

我愣愣地看着他。这个暴躁冲动的少年，用他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关心。

沈知遥……谢谢。

我的声音干涩。

张泽禹谢什么！

他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别开脸，耳根又红了

张泽禹走了！看着就碍眼！

他快步走开，背影都带着一股躁动不安。

我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心里五味杂陈。

下午，我去学生会送整理好的排练日程表。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张极。

他似乎是来和学生会长确认最后的赞助流程，身后跟着助理，气场强大，生人勿近。

看到我，他微微抬手，示意助理稍等。

张极数据反馈整理得怎么样？

他公事公办地问，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带着那种评估物品般的审视，但似乎比上次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关注？

沈知遥还在整理……

我低下头。

张极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忽然从助理手中拿过一个文件夹，递给我

张极这是内部流程优化建议，你看一下，对照你的观察，周五前给我初步意见。

我接过那份装帧精美的文件夹，感觉重逾千斤。

张极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张极注意形象。你现在代表的，不止是你自己。

我捏着文件夹，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页里。

代表谁？代表他张极的所有物吗？

——

傍晚，我心神不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那个街心公园。

远远地，我看到苏新皓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膝盖上放着素描本。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抬起头。

隔着一片草坪，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我。

他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依旧纯粹，却仿佛能穿透我此刻所有的恐惧和伪装。

他抬起手，手中的铅笔隔空，对着我的方向，轻轻勾勒了一下。

然后，他低下头，继续画了起来。

我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左航的质问，朱志鑫的试探，张泽禹笨拙的关心，张极要求，苏新皓观察…

五道截然不同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缠绕。

网的中心，是那个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的——

我，到底是谁？

系统的提示音早已沉默，仿佛也在等待我的答案。

而我知道，这个问题，我再也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