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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地看着那孩子,目光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无仇恨,也无怜悯,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处理的物品。
孩子认出了她,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想要向后缩,却已退无可退,背后是冰冷斑驳的墙壁。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求饶,或是咒骂,但极度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顾临渊的眼前,似乎又闪过李沉舟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耳边回响着他平静却如惊雷的话语。
“……其父母手上沾满顾家坞无辜者的血……你放他走,是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么?”
影子……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父母罪孽而被卷入杀戮漩涡的孩子,确实像极了当年那个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自己。
但李沉舟的话点醒了她,权力帮不是她寄托私人恩怨的地方,江湖的规则,血债血偿的背后,也有着它冷酷的“该杀”与“不该杀”的界限。
放任一个心怀刻骨仇恨的火种离开,未来会燃起怎样的燎原大火?
这不符合权力帮的利益,也不符合她“渊鱼”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李沉舟的敲打让她明白,那一丝恻隐,是她不该有的、也必须亲手斩断的软弱。
她的路,从顾家坞覆灭的那天起,就注定只能走在刀锋之上,容不得半分犹豫。
放过他,是背叛了现在的自己,也辜负了那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变成如今“顾临渊”的亡魂。
她缓缓抬手,按向了腰间。
魂鱼无声无息地滑出,软剑在昏暗的破庙中漾开一泓秋水般的寒光,映照出她冰冷无情的脸,也映照出孩子骤然收缩的瞳孔。
孩子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尖叫着向旁边扑去,想要逃离。
蓝色的身影动了。
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布帛被撕裂的细响。
寒光一闪即敛。
顾临渊已经站在了孩子原本所在位置的身后,魂鱼软软地垂在她手边,剑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红点。
那孩子的动作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极大,瞳孔中的恐惧和生机正在飞速消散。
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极细极细的红线。
他甚至没能再发出一丝声音,便直挺挺地向前倒去,溅起一片尘埃。
顾临渊没有回头。
她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看着破庙屋顶巨大的窟窿,任由冰凉的雨丝飘落进来,打在脸上,混合着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滑落。
她杀过很多人,但这一次,感觉格外不同。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一剑,被彻底斩断在了这个潮湿阴冷的破庙里。
是那点可笑的共鸣?
还是……一部分曾经或许存在过的、微弱的自己?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亲手扼杀了一个可能性,完成了权力帮的规矩,也回应了李沉舟的敲打。
良久,她收起魂鱼转身,踏出破庙,重新走入绵绵秋雨之中。
她的任务,这一次,彻底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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