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京夜晚,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
于朦胧被像丢垃圾一样抛弃在某个陌生小区冰冷的绿化带里。
他仰面躺着,视线模糊地投向那片被染成暗红色的、看不到星星的天空。
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和腹部的剧痛,带起喉咙里一股股腥甜的铁锈味。
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浸湿了裤腿和腰间的衣物,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而下半身,从腰部以下,仿佛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一种沉重而陌生的钝痛,以及彻底的、令人恐慌的麻木。
周围死一般寂静
偌大的小区,幢幢楼影如同沉默的巨人,只有极少数窗户还零星亮着灯
偶尔有几声有气无力的蝉鸣从远处的树上传来,更远处似乎隐约有家犬的吠叫,但这一切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模糊,丝毫惊动不了这深夜的沉眠。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特意往漆黑一片的绿化带里多看一眼,更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正躺着一个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的人。
彻底的孤独和冰冷的绝望,如同这秋夜的寒露,一点点渗透进他涣散的意识里。
与此同时,宋离正被步枪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力量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陌生的街道上。
步枪不再是往常那种兴奋的奔跑,它的每一次拽动都充满了明确的目的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牵引绳绷得笔直,勒得宋离手掌生疼。
她几乎是被动地被这股力量牵引着,肺部因为剧烈的奔跑而火辣辣的,小腿肌肉酸痛不已
宋离步枪!慢点!慢点!
她气喘吁吁地喊着,但步枪只是回头用那双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的眼睛焦急地看她一眼,然后更加用力地向前拖拽。
他们穿过昏暗的小巷,绕过寂静的街心公园,步枪不断地停下来,鼻子紧贴着地面疯狂嗅闻,又抬起头在空中捕捉着什么,然后选定一个方向继续冲刺。
宋离的心跳快得像要擂破胸膛,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不再试图阻止步枪,只是拼尽全力跟着它,任由它带领自己在迷宫般的城市夜晚里穿梭。
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但她知道,步枪一定在带她去一个她必须去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步枪猛地拐进一个小区的大门,它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是拖着踉跄的宋离在绿化带间穿梭。
最终,它在一处茂密的冬青丛旁猛地停下,身体前倾,发出了一声混合着警告、焦急和某种确认的、短促而尖锐的吠叫,然后开始用爪子拼命地扒拉那些低矮的灌木枝叶。
宋离心胆俱裂,颤抖着摸出手机,冰凉的手指几乎握不住
她按亮手电筒,惨白的光柱划破黑暗,颤抖着移向步枪狂吠的地方——
光线首先捕捉到的,是一只无力垂落在草丛外、沾染了泥土和暗红色血迹的手。
顺着光柱向上,她看到了那件她无比熟悉的、于朦胧今天出门时穿着的蓝色短袖,此刻已是污渍斑斑,扭曲的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蜷缩在灌木深处,那张清俊的脸庞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双眼紧闭,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顽强地有着生命体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