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新建成的宋家小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宁温暖。
晾晒了足够时日后,一家人终于开始满心期盼地往新居里添置家具。
曾经从包头运回的、承载着无数记忆的沙发、餐桌和书柜被仔细擦拭干净,安置在崭新的空间里,仿佛为这座房子注入了熟悉的灵魂。
于朦胧的房间被特意安排在一楼最敞亮的位置,窗外便是无垠的牧场风光,那张医用病床摆放妥当,周围点缀着绿植,一台小巧的播放器循环着轻柔的音乐和他曾经唱过的歌。
紧邻着住房兽医站的木质招牌也挂了起来,虽然陈设简单,但药品器械齐全,预示着这个家庭在守护之外,开始了新的耕耘。
生活的画卷在新家里徐徐展开。
宋离一边打理着初具规模的兽医站,接待着乡邻们带来的牲口,一边依旧将大部分心力放在于朦胧和年幼的云澄身上。
希望的迹象,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忙碌与坚守中,悄然萌发。
最先带来惊喜的是马厩里的逐风
这匹曾被判定“毫无价值”的赛马,在宋离一家耗尽心血的照料下,竟奇迹般地开始好转。
它断腿处的肿胀日渐消退,原本完全不敢触地的伤腿,开始能在移动时,小心翼翼地用蹄尖极快地轻点一下地面
虽然只是瞬间的接触,随即因吃痛而迅速抬起,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足以让前来喂食的宋离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抚摸着逐风日渐恢复光泽的脖颈,声音哽咽
宋离你做到了,逐风,你真的在努力……
这匹马的顽强,仿佛是对这个家庭不放弃精神的最好回应
而更大的震撼,则来自于那个沉睡的房间
一个午后,宋离照例坐在于朦胧床边,握着他修长却无力的手,细心为他修剪指甲。
阳光静静地流淌在他安静的侧脸上,她如同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云澄的趣事、兽医站的琐碎。
就在剪刀小心地滑过他左手食指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被她温热的掌心包裹着的、冰凉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宋离的动作骤然停顿,呼吸窒住
她不敢相信,屏息凝神,紧紧盯着他的手。
紧接着,她看到他浓密如蝶翼的睫毛,难以察觉地颤抖了几下,仿佛沉睡的灵魂在深海中努力挣扎,想要浮出水面。
宋离朦胧?!
宋离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与狂喜而变调,她丢开指甲剪,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宋离你听见了?你动了对不对?你睫毛在动!你听到我说话了,是不是
她俯下身,将滚烫的脸颊紧贴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泪水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泪水冲刷掉的是长久的压抑,涌出的是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希望。
尽管于朦胧之后并未再给出更多回应,但这短暂而真实的瞬间,如同划破漫长黑夜的第一道曙光,照亮了宋离心中几乎快要枯竭的信念之泉。
家庭的活力,更多来自于那个蹒跚学步的小人儿。
一岁多的云澄,对世界充满了好奇,成了院子里最忙碌的“探险家”。
而忠实的步枪,则自动肩负起了“移动护栏”的重任。
当大人们忙于活计时,云澄常会摇摇晃晃地走到步枪身边,一把抓住它毛茸茸的大尾巴
步枪便默契地、极其缓慢地迈开步子,像一艘稳健的小拖船,牵引着这个小探险家在安全的区域内“巡视”。
每当云澄脚步踉跄、即将摔倒之际,步枪总会瞬间侧过它结实的身躯,稳稳地垫在他的侧下方。
云澄便软软地靠在它温暖厚实的皮毛上,借力站稳,然后继续他咿咿呀呀的旅程,嘴里还模糊地喊着
“步……枪……走……”
步枪则亦步亦趋,目光始终不离小主人,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守护。
夕阳西下,将金色的余晖洒满牧场,洒进崭新的小院,也洒在马厩里正试探着承受更多重量的逐风身上,洒在房间里于朦胧那似乎比往日多了些许生气的眉眼间。
宋离抱着玩累了在她怀中酣睡的云澄,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凝聚了她所有付出与期望的一切
兽医站的灯还亮着,预示着明日的忙碌;逐风的伤腿在一点点愈合;朦胧的意识在深海下波动;云澄在爱中茁壮成长;步枪忠诚依旧
前路依然漫长,康复的尺度可能需要以年为单位来衡量,但此刻,宋离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力量。
希望,不再是遥远星子,它已化作这院子里具体而微的光点,在每一次呼吸间,悄然生长,坚韧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