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宋离的兽医站渐渐步入正轨,云澄的小嘴里能蹦出的词句也越来越多。
她依旧保持着每天大部分时间陪伴在于朦胧身边的习惯,为他按摩、擦身,和他说话,仿佛他只是睡着了,能听见她的一切。
宋离朦胧,今天云澄居然跟步枪说谢谢了……
宋离逐风今天在草场上慢慢走了一圈,那条腿看着有力气多了……
宋离爸昨天去县里,给你带了新的护理垫,说这个更透气……
她的声音轻柔、平稳,像春日化开的雪水,涓涓流淌
而在于朦胧那片被浓雾封锁、停滞了太久的世界里,这熟悉的声音,正一点点试图撬开沉重的帷幕。
最近,这声音不再只是遥远模糊的背景噪音,它开始有了些许清晰的轮廓,像隔着厚厚的、灌满了水的墙壁传来,闷闷的,嗡嗡作响,听不真切具体词语,但他能“感觉”到那是阿离,是那个他拼尽全力也想回应的名字
他努力地想集中那涣散如同尘埃的意识,试图捕捉那些声音碎片背后的含义
云澄……
当这个音节反复出现时,会在他混沌的深处激起一种奇异而柔软的牵动,伴随着一种类似奶香的味道幻觉
逐风……
这个词则让他“看到”一片模糊的、移动的褐色光影,带着一丝不屈的韧性。
他想回应
~他想告诉她,他好像听到了,他在这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沌里,他还在。
他用尽全部意念,试图驱动那具仿佛早已不属于他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用力嘶吼,在疯狂地冲撞着无形的壁垒,想要抬起手,想要睁开眼,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给她一个微小的信号。
但这一切挣扎,都被牢牢锁死在这具沉默的躯壳之内。
他的手指依旧冰冷地蜷着,眼皮沉重得像焊在了一起。
外界看来,他依然是那个安静沉睡的植物人,毫无变化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片死寂之下,正进行着怎样一场无声而激烈的战争。
每一次试图回应却无能为力的挫败,都像潮水般淹没他,带来比沉睡更深沉的疲惫。
宋离并未察觉到他内心这场惊涛骇浪
她只是注意到,在她说话时,他原本平稳的呼吸有时会变得略微急促,眉心会出现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转瞬即逝的浅痕。
她只会停下话语,更轻、更慢地抚摸他的手臂,低语
宋离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触碰,像一道温和的光,暂时驱散了他挣扎中的焦灼,却无法真正将他从那片深水中拉出
希望与绝望,在这无声的交流中微妙地拉锯着
他听得见她的呼唤,却无法游向她;她能感知到他细微的变化,却触不到他真正的意识
这咫尺天涯的距离,考验着沉睡的人,也同样考验着清醒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