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盼

冬天来得格外早，十一月初就下了第一场雪。夏轻眠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能清醒地和她聊上半小时，有时候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她清醒的时候，会让季知阮把课本摊在腿上，两人一起背英语单词，声音轻轻的，怕吵到隔壁床的病人。“要赶上学业进度，”她靠在季知阮肩上，气息微弱，“不然到时候考不上同一所大学，你可别丢下我。”

季知阮把她往自己身边扶了扶，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轻声说：“不会的，我们一起考。”

可更多时候，轻眠是迷糊的。她会在半梦半醒间抓着季知阮的衣角，指尖攥得紧紧的，像抓住救命稻草，喃喃地念着“别走好吗”“阮阮别离开我”。季知阮干脆把家里的折叠床搬进病房，晚上就睡在她旁边，床离病床只有一步远。每天夜里，她都会醒好几次，替轻眠掖好被角，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数着她微弱的呼吸声到天亮

有次轻眠半夜发起高烧，体温快到四十度。季知阮急得去找护士，跑的时候差点摔在走廊上。护士来量过体温，说先物理降温，她就端着温水，用毛巾蘸湿了，一遍遍擦她的额头、脖子和手心。水凉了就去护士站换，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额头上渗满了汗。直到天快亮时，轻眠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阮阮，我冷。”

“我在呢。”季知阮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把自己的双手搓了又搓，直到掌心发烫，才轻轻捂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被子上，“不冷了，啊？我给你捂着手，很快就暖和了。”

圣诞节那天，医院里挂起了小小的彩灯，走廊上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也添了点节日的气息。轻眠精神难得好了些，让季知阮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她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马克笔，在一张白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两个小人——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是夏轻眠；一个留着齐耳短发，是季知阮。两个小人手牵着手，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这是我们。”她笑着说，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画到太阳的光芒时，线条都歪歪扭扭的

季知阮蹲在床边，把那张画小心地收进画夹里，夹在之前画的向日葵旁边。眼眶烫得厉害，她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眼泪掉下来：“等你出院，我们去拍张真的合照，就像画里这样，手牵着手。”

轻眠点点头，靠在枕头上，看着季知阮，眼里的光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却依旧亮着：“还要穿我们的校服拍，好不好？”

“好。”季知阮握着她的手，声音轻得像承诺，“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