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临行前的波澜
清晨的办公室刚褪去晨间的慵懒，丁黛薇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的时候，Wilda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一抬眼看到她，当即吹了声口哨。
“哇哦，黛薇，今天这一身杀我！”Wilda放下口红，绕着她转了半圈，“深色西装配浅色衬衫，袖口还特意翻出来，这细节，标准的职场女神啊！比昨天的波点裙还有气场。”
丁黛薇正将工牌挂在西装内袋上，闻言笑了笑：“今天要跟周姐去趟国外出差，见客户总得正式点。”
她的中长发自然垂落在肩头，发尾带着柔和的弧度，衬得侧脸线条愈发精致。妆容是精心打理过的，眉峰清晰，唇色是沉稳的豆沙色，既不张扬又能凸显气色，配上挺拔的身姿，浑身散发着利落的专业感——这才是她最熟悉的状态，像随时能上谈判桌的军人，冷静，自信，掌控一切。
“去哪个国家啊？”Wilda好奇地问，顺手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周姐昨天提了一嘴，没细说。”
“新加坡，谈《食神》的海外发行。”丁黛薇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大概要去一周。”
1996年的跨国出差远不如后世便捷，没有智能手机实时沟通，连订机票都得靠旅行社，临行前要核对的文件堆了满满一文件夹。丁黛薇趁着早间空隙，将需要签字的合同整理好，刚要去找周文姬，就看到周星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大概也是要去片场见投资方。看到丁黛薇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从翻折的衬衫袖口，到垂在肩头的长发，最后落在她手里的文件夹上。
“要出去？”他问，声音比平时清晰些。
“嗯，跟周姐去新加坡出差。”丁黛薇点头，将文件夹抱在怀里，“大概一周回来。”
他“哦”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手指在身侧蜷了蜷：“那边天气热，记得带点薄衣服。”
这话来得突然，像随口的叮嘱，却让丁黛薇愣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刚到香港时，他也是这样，笨拙地提醒她修复印机，笨拙地给她送奶茶，此刻的关心同样带着点生涩，却并不让人反感。
“谢谢，我记下了。”她笑了笑，是这阵子以来最自然的一次，“周先生还有事吗？我得去找周姐核对文件了。”
“没、没事。”周星驰往后退了半步，给她让开通路，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夹上，又补充了一句，“文件……需要我提前看一下吗？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不用啦，周姐都审过了。”丁黛薇抱着文件夹侧身走过，经过他身边时，闻到他西装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和平时的须后水不同，多了点沉稳的木质香。
她没回头，径直走向周文姬的办公室，却没看到身后的周星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深色西装消失在门后，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老式手机——那是个黑色的摩托罗拉，笨重，只能打电话发短信，他刚才差点就想问问她新加坡的电话，又怕太唐突。
谷德昭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看什么呢？魂都丢了。”
“没什么。”周星驰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剧本，“不是说投资方在片场等吗？走吧。”
“急什么。”谷德昭挤眉弄眼，“我刚才都看见了，丁助理要出差，舍不得了？”
周星驰的耳根瞬间红了：“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谷德昭笑得更欢了，“昨天生日宴上你看她的眼神，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怎么？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
“表白什么？”周星驰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声音闷闷的，“人家是来工作的，别想些有的没的。”
话虽如此，坐进车里时，他却忍不住透过车窗往写字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丁黛薇的白色跑车还停在停车场，像一只安静的天鹅。他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怎么没多问两句，比如去新加坡具体做什么，住哪家酒店，有没有人接应……
“想什么呢？开车了！”谷德昭拍了下方向盘。
周星驰收回目光，发动车子，心里却乱糟糟的。他第一次觉得，一周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办公室里，丁黛薇正和周文姬核对最后一份合同。
“新加坡那边的发行商很看重宣传方案，你把咱们做的海报样本带上，他们要是有修改意见，当场记下来。”周文姬叮嘱道，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她，“这是我在新加坡的朋友，万一有急事找不到我，打这个电话。对了，那边电话不好打，记得买张当地的磁卡。”
“知道了周姐。”丁黛薇将纸条折好放进钱包，又想起什么，“对了，周星驰……他平时在片场吃饭规律吗？我看他总带着便当，好像不怎么吃外面的。”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周文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问这个干嘛？哦——我知道了，昨天生日宴你们聊得不错啊？”
“不是，我就是……”丁黛薇有点窘迫，“上次看他便当里都是青菜，怕他营养跟不上。”
“这你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周文姬叹了口气，“他那人，对吃的一点不讲究，要么啃面包，要么就是我妈给他做的便当，天天青菜豆腐，说怕胖影响镜头。你要是跟他熟了就知道，他对自己苛刻得很。”
丁黛薇没说话，默默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出发去机场前，丁黛薇去茶水间最后接了杯水。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周星驰站在窗边打电话，背影挺拔，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他似乎在跟对方说《食神》的台词，语气带着点商量的意味：“……‘只要用心，人人都是食神’这句，能不能放在结尾？我觉得更有力量……”
丁黛薇放轻脚步，不想打扰他，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清洁桶，发出“哐当”一声。
周星驰立刻转过身，看到是她，匆忙跟电话那头说了句“晚点打给你”就挂了，快步走过来：“没事吧？没砸到脚吧？”
“没事，不小心碰的。”丁黛薇弯腰去扶清洁桶，他却比她快一步，已经将桶扶了起来，还顺手捡起了掉出来的抹布。
“谢谢。”
“不客气。”他看着她，手里还握着那部老式手机，指腹在按键上摩挲着，像是在犹豫什么，“那个……到了新加坡，给公司打个电话报平安。”
“好。”丁黛薇点头，忽然觉得，也许一周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去机场的路上，Wilda发来传呼（1996年流行的通讯工具），只有一行字：“周老板刚才来前台问新加坡的天气了，嘿嘿。”
丁黛薇看着传呼机上的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车窗外，香港的街景飞速倒退，阳光刺眼，她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也许，这次出差回来，有些事情会不一样。
她拿出小本子，在上面写下：“给周星驰带点新加坡的肉干，据说他喜欢吃甜的。”
字迹清秀，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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