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异国的怒火
新加坡的阳光比香港更烈，带着热带特有的灼热感。丁黛薇跟着周文姬走出机场时，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濡湿，深色西装外套早已搭在手臂上，只穿着浅色衬衫，依旧觉得热气往骨子里钻。
“浩浩，过来牵好妈妈的手。”周文姬弯腰牵住五岁的儿子高浩浩，小家伙穿着蓝色背带裤，圆乎乎的脸上满是好奇，眼睛瞪得溜圆，东张西望个不停。
“阿姨，这里的房子好高啊！”高浩浩仰起头对丁黛薇说，小奶音里带着兴奋。
丁黛薇笑了笑，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是啊，这里有很多好玩的，等谈完工作带你来玩。”
这次出差比预想中紧凑，发行商那边要求苛刻，光是宣传方案就改了三版。第二天下午，终于敲定了所有细节，周文姬松了口气，提议去附近的广场走走，让孩子透透气。
广场中央有个圆形喷水池，水柱随着音乐节奏起伏，不少孩子在池边追逐打闹。高浩浩一看到水就走不动路，拉着周文姬的衣角撒娇：“妈妈，我想玩水。”
“就在边上玩，不许跑远。”周文姬不放心，叮嘱道，“丁阿姨在这里陪着你，妈妈去那边打个电话。”
丁黛薇坐在池边的长椅上，看着高浩浩踩着水花转圈，小家伙笑得咯咯响，阳光洒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像镀了层金。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刚想记下发行商补充的要求，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高大肥胖的外国男人朝高浩浩走了过去。
那男人穿着花衬衫，肚子圆滚滚的，走路摇摇晃晃，脸上带着一种戏谑的笑。他站在高浩浩身后看了几秒，突然伸出手，猛地按住高浩浩的后颈，将他的头往喷水池里按！
“哗啦——”
水花四溅，高浩浩的惊叫声被水声吞没，小小的身体在水里挣扎着，四肢乱蹬。
丁黛薇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她几乎是从长椅上弹起来的，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冲到男人面前时，还带着跑动的劲风。
“你干什么！”她用英文怒吼，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松开手，高浩浩立刻从水里抬起头，小脸憋得通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里不停地咳嗽，眼泪混合着池水往下掉，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跟小孩子开玩笑呢。”外国男人显然没把这个东方女人放在眼里，耸耸肩，语气轻佻，“他玩水玩得那么开心，我就是想陪他玩玩。”
“开玩笑？”丁黛薇的怒火更盛，她一把将高浩浩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小家伙吓得紧紧抱住她的腿，身体还在发抖。她上前一步，逼近那个男人，眼神锐利如刀，“他才五岁！你把他按在水里往死里整，这叫开玩笑？”
她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男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是常年在严苛环境里磨砺出的气场，与她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虽然个子比男人矮了一个头，却像一块棱角分明的青石，带着不容侵犯的坚硬。
“你有病吧！”丁黛薇的声音陡然拔高，英文单词带着咬牙切齿的力度，“喜欢开玩笑是吧？行，我陪你开！”
话音未落，她不等男人反应，左手闪电般抓住他的胳膊，右手猛地按住他的后颈——用的正是他刚才对高浩浩下手的姿势，只是指尖传来的力道让男人脸色骤变。他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纤细的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力道像铁钳般牢牢锁死他的动作，肥胖的身体竟丝毫挣脱不开。
“你干什么！放开我！”男人慌了，开始徒劳地挣扎，脸上的戏谑早已变成惊恐。
“不是喜欢玩水吗？”丁黛薇眼神一冷，手臂肌肉骤然收紧，竟硬生生将他那颗肥硕的脑袋按进了喷水池里！
“咕噜咕噜——”
男人的惨叫声变成了冒泡声，肥胖的身体在水里扑腾，溅起更大的水花。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有人惊呼，有人拿出相机拍照，还有人低声议论这东方女人的力气竟如此惊人。
“黛薇！”周文姬打完电话回来，看到这场景吓得魂都飞了，一边跑过来一边喊，“快住手！”
丁黛薇这才松开手，那男人狼狈地从水里抬起头，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脸上全是水和泥，眼镜也掉了，狼狈不堪，看向丁黛薇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你敢打我？我要告你！”男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告我？”丁黛薇冷笑一声，指着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的高浩浩，“你先问问这个孩子，问问周围的人，你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这种毒手，谁给你的胆子？”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用英语指责那个男人，显然刚才的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了。
周文姬赶紧抱住还在哭的高浩浩，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一边拍着儿子的背安抚，一边拿出手机：“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咱们跟警察说清楚！”
那男人听到“报警”两个字，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眼神闪烁，似乎想溜走。
“想走？”丁黛薇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她的眼神太过锐利，男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竟真的没敢动。
很快，警车呼啸而至。警察了解情况后，又询问了周围的目击者，显然那外国男人理亏，被警察带走时还在不停地嘟囔，却不敢再看丁黛薇一眼。
“吓死妈妈了。”周文姬抱着渐渐平静下来的高浩浩，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看向丁黛薇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又带着点难以置信，“黛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你、你刚才那力气也太大了吧？我都看傻了。”
丁黛薇笑了笑，伸手帮高浩浩擦掉脸上的泪痕，指尖的力度放得极轻：“可能是以前在学校练过举重吧，哈工大的体育课要求挺严的。”
她撒了个谎，将力气大的原因归结于大学体育训练——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不易引起怀疑的解释。
周文姬恍然大悟：“难怪呢！我就说你看着瘦，没想到这么有劲儿。”她没再多问，只是把高浩浩抱得更紧了，“浩浩，快谢谢丁阿姨，今天多亏了阿姨。”
高浩浩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手抱住丁黛薇的脖子，小声说：“谢谢丁阿姨。”
丁黛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刚才那一瞬间的怒火，完全是出于本能——她见不得弱小被欺负，尤其是像高浩浩这样无辜的孩子。只是那常年训练的肌肉记忆太过深刻，出手时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力气轻重。
回酒店的路上，高浩浩靠在周文姬怀里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
“说真的，黛薇，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文静的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周文姬感慨道，“那一下，真是又解气又吓人，我都不敢看。”
丁黛薇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说：“我也是气急了，没想那么多。”
回到酒店，丁黛薇洗漱完，坐在窗边看着新加坡的夜景。刚才那股怒火退去后，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翻涌。她想起高浩浩在水里挣扎的样子，想起那个男人轻佻的语气，拳头还是忍不住攥紧。
她拿出周文姬给的磁卡，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星辉公司的电话。她想跟Wilda说一声这边的情况，让她别担心。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传来的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点熟悉的沙哑：“喂？星辉公司。”
是周星驰。
丁黛薇愣了一下：“周先生？怎么是你？”
“Wilda出去买东西了，我在她位置上看剧本。”他的声音顿了顿，“你们那边……还好吗？事情顺利吗？”
“挺顺利的，已经谈完了。”丁黛薇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动手的细节，只说“和对方起了点冲突，警察来了之后解决了”，“……浩浩没事，你别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他带着点急切的声音：“你没事吧？没伤到吧？”
听到他关心的语气，丁黛薇的心莫名一暖：“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那就好。”他似乎松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些，“新加坡那边治安虽然不错，但还是要小心点，别让孩子离开视线。”
“嗯，知道了。”
两人又沉默了几秒，丁黛薇觉得握着电话的手指有点发烫。
“那……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她说。
“好。”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丁黛薇靠在窗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才在喷水池边的怒火和后怕，似乎都被他那句“照顾好自己”抚平了。
她看着窗外的灯火，忽然有点想家——不是那个遥远的2025年，而是那个有周文姬唠叨、有Wilda八卦、还有……那个总是低着头却会偷偷关心人的周星驰的星辉公司。
也许，这里真的可以成为她暂时的“家”。
而远在香港的星辉公司，周星驰挂了电话，却半天没动。他想起丁黛薇刚才描述事情时的语气，虽然她说没事，他却能想象出当时的惊险。他拿起桌上的《食神》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周文姬偶尔提过的话——“小丁力气挺大的，上次搬文件柜，男同事都费劲，她一个人就挪动了”。
这个女人，身上好像藏着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拿起那部老式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还没打过的号码——是新加坡酒店的电话，早上周文姬告诉他的。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等她回来再说吧。
他想，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