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繁华，是青城山的清幽无法比拟的。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色江湖人士汇聚于此，旌旗招展，门派服色各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而兴奋的气息，那是权力、名声与野心交织的味道。
青城山一行人抵达时，引来了不少注目。不仅仅因为青城山是江湖名门正派，更因为队伍里那个被几位风采卓绝的弟子隐隐护在中央的少女。
苏小芋穿着慕雨薇特意为她挑选的月白云锦裙，腰间依旧悬着“秋水”短剑，发髻间点缀着素雅的珠花。她尽量低垂着眼，跟在百里东君身侧，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
好奇，探究，惊艳，以及……一些因望北城流言而生的暧昧揣测。
“那就是苏小芋？” “看着年纪好小，竟能引得……” “嘘！小声点，没看见百里东君的脸色吗？”
窃窃私语如同蚊蚋，挥之不去。
慕雨薇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过人群，那些议论声便低了下去。燕凌云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手里盘着铁胆，嘴角噙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透着冷。
他们被安排在大会主场旁边一处相对安静的别馆。一路行来，苏小芋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目光，比明处的更多，更沉。
武林大会的开幕式在巨大的演武场上举行。高台林立，旌旗猎猎。各大门派掌门、世家家主依次落座，气度俨然。青城山掌门位于前排，百里东君、慕雨薇等人侍立其后，而苏小芋，则被安排在了掌门身侧稍后一些的位置，一个既显眼，又被妥帖保护着的地方。
这个位置，让她能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以及对面高台上那些大人物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对面那片预留的、空置的席位——那是给西域幽冥教的位置。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大会伊始，是冗长的致辞与各方势力的寒暄。阳光有些烈，照在兵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苏小芋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的滚边。
就在主持大会的少林高僧准备宣布下一项议程时，会场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股阴冷、沉凝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涌入喧闹的会场，所过之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行身着玄色服饰的人，正缓步走入会场。为首之人，身形高大，面容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深不可测的阴寒内力，让人望而生畏。
正是幽冥教教主，司空夜的父亲，司空绝。
而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
依旧是那身玄色锦袍，袖口的曼陀罗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幽光。他的脸色比在别院时好了许多，但仍带着一丝伤后的苍白。墨发高束，面容俊美近妖，那双桃花眼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与冷漠，只有在目光触及青城山方向，落在那个穿着月白裙衫的少女身上时，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压抑到极致的波澜。
司空夜。
他果然来了。
苏小芋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握紧了座椅的扶手。她能感觉到，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司空夜的目光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那视线如同实质，带着灼人的温度，牢牢锁定了她。
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正邪不两立。幽冥教的突然现身，而且是在如此公开的场合，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强势，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司空绝带着人，径直走向那片空置的席位，坦然落座。司空夜站在他身侧，身姿笔挺，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苏小芋。
“阿弥陀佛。”少林高僧宣了声佛号，打破了沉寂，“司空教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司空绝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箭矢，扫过高台，最终定格在青城山掌门身上。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传遍全场：
“本座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他微微抬手，指向身侧的司空夜，然后，那冰冷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投向了青城山阵营中，那个脸色微微发白的少女。
“为我教少主，司空夜，向青城山弟子，苏小芋，正式提亲。”
“嗡——”
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提亲？！
魔教教主，在天下英雄面前，为他的儿子，向正道名门青城山的女弟子提亲？！
这简直是数百年来武林中闻所未闻的奇事！更是对正道武林公然的挑衅！
所有人的目光，惊愕、愤怒、鄙夷、好奇……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苏小芋身上。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四面八方都是灼人的视线，让她无所遁形。
青城山掌门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司空教主！此事荒谬！我青城山弟子，岂容……”
他的话未说完，一直沉默站在司空绝身侧的司空夜，却忽然上前一步。
他无视了全场哗然，无视了各派掌门不善的目光，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深深地、固执地凝望着那个被推至风口浪尖的少女。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他抬起手，指向苏小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她，苏小芋，收了我幽冥教的‘幽冥之心’。”
“她是我司空夜，认定的妻子。”
“此生，唯她一人。”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
阳光炽烈，映照着他苍白而坚定的脸庞，和那双燃烧着偏执火焰的桃花眼。
苏小芋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在全天下人面前，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她感觉到大师兄瞬间紧绷的身体，听到二师姐压抑的怒斥，看到周围各色人等或震惊或鄙夷或玩味的表情……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远去，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和那个玄衣少年，不顾一切、焚尽所有的目光。
这养成系团宠的路，终究是走到了全江湖瞩目的修罗场上。
而她，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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