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被浮云半掩，室内光线暧昧不明。那个带着血腥与草药气息的吻，强势地烙印下来，封住了苏小芋所有的感官和思维。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的、属于司空夜的，混合着伤痛、偏执和一丝绝望的复杂气息。她僵硬地被他禁锢在床榻与他身体之间的狭小空间里，连呼吸都忘了。
这个吻并不缠绵，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烙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司空夜才缓缓退开。他的气息有些不稳，苍白的脸上因这短暂的失控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背部的伤口显然被牵动了，让他几不可闻地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紧蹙起。
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和一种病态的满足。
苏小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抬手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擦掉什么脏东西，眼圈瞬间就红了，是气的，也是吓的。
“你……你混蛋！”她声音发抖，带着哭腔，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悸，骂不出更狠的话。
司空夜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用力擦拭嘴唇的动作，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受伤，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偏执覆盖。他伸出手，似乎想再次触碰她，却被苏小芋猛地拍开。
“别碰我！”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到床角，用薄被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带着惊惧和愤怒的眼睛瞪着他。
司空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他沉默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脸色更白了，像一张脆弱的白纸，唯有那双桃花眼，黑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你会是我的。”他重复着，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到来的事实。“只能是。”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融入外面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苏小芋一个人，僵坐在床角，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凉的触感和淡淡的血味。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烧灼着她的神经。
这一夜，苏小芋彻底失眠了。
愤怒、委屈、惊吓，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那卷羊皮卷记载而滋生出的复杂悸动，在她心里翻江倒海。那个吻，粗暴直接，毫无温柔可言，却像一把钥匙，强行打开了她一直试图紧闭的心门，将那个名为“司空夜”的偏执身影，更深地塞了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苏小芋变得更加沉默。她不再刻意躲避关于司空夜的消息，却也绝口不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她会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嘴唇，眼神放空。
师兄师姐们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只当她是被之前的变故吓到了，对她愈发呵护备至，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儿、美味可口的点心更是流水似的送到她面前，试图驱散她眉宇间那抹轻愁。
青城山上下，依旧将她奉若珍宝，只是这份“宠”里，不知不觉间，掺杂了更多小心翼翼的关注。
而关于那场望北城风波以及魔教少主下落的议论，在江湖上并未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只是这些喧嚣，都被青城山有意无意地隔绝在了苏小芋的世界之外。
直到一个月后，一封来自西域幽冥教的密函，被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送到了青城山掌门的手中。
密函的内容并未对外公开，但自那以后，掌门与几位长老的神色便时常显得凝重。又过了几日，掌门将百里东君唤去，密谈许久。
当天傍晚，百里东君来到了苏小芋的小院。
“小芋，”他神色温和，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三日后，你随我下山一趟。”
苏小芋正在给窗台上一盆新得的兰草浇水，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下山？去哪里，大师兄？”
百里东君看着她清澈懵懂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去参加……金陵城的武林大会。”
苏小芋愣住了。武林大会？那是整个中原武林数年一度的盛事，各门各派顶尖人物汇聚，商讨江湖事宜，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甚至推选武林盟主。如此重要的场合，带她去？
百里东君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此次大会，情况特殊。幽冥教……也会派人前来。”
苏小芋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水瓢的手指微微收紧。幽冥教……司空夜？
“他们……想做什么？”
“信函中语焉不详，只说是为化解误会，商讨要事。”百里东君目光深邃，“但无论如何，我青城山不能示弱。带你前去，一是让你见见世面，二来……”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是要向整个江湖，尤其是幽冥教，展示青城山的态度。
苏小芋低下头，看着盆中兰草纤细的叶片，心情复杂难言。又要见到他了吗？在那样万众瞩目的场合？以什么样的身份？被“下聘”的青城山弟子？还是……
她想起那个冰凉的吻，和羊皮卷上“形同废人”的字眼，心头一阵烦乱。
“我知道了，大师兄。”她轻声应道。
百里东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润：“不必担忧，一切有我们。”
他离开后，苏小芋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窗外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里面静静躺着那块触手生温的墨玉暖香，和……一张折叠起来的、有些皱巴巴的纸条。
那是那天夜里之后，她在枕边发现的。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凌厉霸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等我。】
苏小芋拿起那张纸条，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字。
武林大会……幽冥教……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尚且稚嫩，眉眼间却已染上轻愁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这被众人捧在手心、看似风光无限的团宠之路，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染上了属于那个偏执少年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前方等待她的，是福是祸，她已然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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