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风卷着城郊的尘土，扑在沈渡与林沐婉的脸上，带着几分深秋的凉意。两人一身夜行衣，隐在破庙外的老槐树上，望着庙门处摇曳的烛火，呼吸都放得极轻。
“按画春纸条上的时间，人该到了。”林沐婉压低声音，指尖攥着那枚从画春住处寻来的“柳”字玉佩。玉佩边缘打磨得光滑，显然是常年佩戴之物，可背面却刻着一个极小的“周”字——那是当朝太傅周延的姓氏，而周延，正是柳贵妃的舅父，也是朝中“柳党”的核心人物。
沈渡的目光落在庙门内晃动的人影上，低声道：“来了三个，都是周太傅府上的侍卫装束。”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穿灰袍的男子从庙内走出，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左右张望片刻，才对着空气低声道：“贵妃娘娘的东西，按约定带来了，画春呢？”
林沐婉心头一动——柳贵妃果然在通过画春与周太傅传递消息。她刚要起身，却被沈渡按住肩膀。他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果然，那灰袍男子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似是有些急躁，转身就要进庙。就在这时，沈渡忽然飞身而下，长剑出鞘，剑尖直指灰袍男子的咽喉：“别动！”
庙内的两个侍卫见状，立刻拔刀扑了上来，却被随后赶来的林沐婉用银簪逼退。她的簪尖直指其中一人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眼底没有半分犹豫——前世在乱军中练就的防身术，此刻竟派上了用场。那侍卫显然没料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身手，愣了片刻，便被沈渡的侍卫制服。
灰袍男子被沈渡的长剑抵着，脸色发白，却仍嘴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太傅府的人！”
林沐婉走到他面前，将那枚玉佩扔在他脚下：“画春死了，被柳贵妃灭口的。这玉佩背面的‘周’字，你该认识吧？”
灰袍男子看到玉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还想狡辩，却被沈渡的剑又逼近了几分：“说，锦盒里是什么？柳贵妃与周延在密谋什么？”
或许是害怕，或许是知道难逃，灰袍男子终于松了口：“是……是军饷的账本。贵妃娘娘让太傅在江南截留了三百万两军饷，换成了假账本，这锦盒里就是真账本的副本，本想让画春交给贵妃……”
“军饷？”林沐婉心头一震。前世大胤之所以会在边境之战中惨败，正是因为军饷被截留，将士们饥寒交迫，无力作战。原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是柳贵妃和周延！她的眼底瞬间燃起怒火，前世边境将士们冻饿而死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
沈渡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军饷，他立刻让人将灰袍男子和侍卫押下去，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一本泛黄的账本，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江南各府截留军饷的数额、时间，还有周延与柳贵妃的亲笔签名。
“证据确凿。”沈渡将账本收好，转头看向林沐婉，见她眼底泛红，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这次，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
第二日一早，沈渡便带着账本入宫，面呈陛下。陛下看到账本，龙颜大怒，立刻下令将周延打入天牢，彻查柳党成员。柳贵妃得知消息后，在宫中又哭又闹，却无济于事——没有了周延的势力支持，她在宫中便如断了翅膀的鸟，再无往日的威风。
可柳贵妃并不甘心。三日后，她竟以“探望”的名义，派人将林沐婉请入宫中。云袖得知后，急得团团转：“小姐，这肯定是陷阱！柳贵妃现在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你下毒手！”
林沐婉却异常平静。她知道，柳贵妃这是最后的挣扎，她必须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前世那些枉死的将士。她换上一身素色襦裙，将银簪藏在袖中，对云袖道：“你去告诉沈渡，若我午时未归，便带证据入宫。”
入宫后，林沐婉被引到柳贵妃的寝宫。殿内一片狼藉，柳贵妃坐在梳妆台前，卸了钗环，脸色憔悴，却仍带着几分不甘。见林沐婉进来，她忽然笑了，笑声凄厉：“林沐婉，你赢了。可你别得意，若不是画春那个叛徒留下账本，你以为你能扳倒我？”
“画春不是叛徒，她是被你灭口的。”林沐婉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你截留军饷，害死边境数万将士，这桩桩件件，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柳贵妃猛地转头，眼底满是疯狂：“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太子懦弱，只有我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大统！若不是你们处处阻拦，我早就……”
“为了你的儿子，就要牺牲数万将士的性命？就要让大胤陷入战乱？”林沐婉打断她的话，眼底满是失望，“柳贵妃，你从来都不是为了任何人，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柳贵妃脸色一变，伸手从梳妆台下摸出一把匕首，猛地扑向林沐婉：“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林沐婉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将袖中的银簪刺向柳贵妃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柳贵妃捂着流血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这时，沈渡带着侍卫冲了进来，看到林沐婉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下。他快步走到林沐婉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对着柳贵妃冷声道：“柳贵妃，你意图刺杀命妇，罪加一等。陛下有旨，将你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宫。”
柳贵妃瘫坐在地上，看着沈渡护着林沐婉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输了……我真的输了……”
走出寝宫时，阳光洒在林沐婉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转头看向沈渡，见他眼底满是温柔，忽然笑了：“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沈渡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以后，再也没有柳贵妃，没有暗流，只有安稳的日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沈渡协助陛下彻查柳党，将所有参与截留军饷的官员一一查办，追回了大部分军饷，送往边境。边境的将士们得到军饷，士气大振，很快便击退了来犯的敌寇，大胤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林沐婉则在府中静养，偶尔会去寺庙上香，为前世枉死的将士祈福。沈渡几乎每日都会来看她，有时会带她去吃她最爱的杏仁酪，有时会陪她在庭院里散步，听她讲那些前世的故事——他从不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以后，你的故事里，会有我。”
这日，沈渡又来林府，却不像往常一样带着点心，而是拿着一个锦盒。他将锦盒递给林沐婉，语气有些紧张：“沐婉，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可能对感情有些害怕。但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林沐婉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簪，簪头雕刻着一朵盛放的槐花——那是她第一次与沈渡相遇时，落在她发间的花。她抬头看向沈渡，见他眼底满是期待，忽然笑了，眼眶却有些泛红：“沈渡，我愿意。”
沈渡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沐婉，谢谢你！”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婚礼办得盛大而热闹，陛下亲自赐了婚书，朝中百官都来祝贺。林沐婉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镜前，看着云袖为她梳发，忽然想起前世那个孤独死去的自己，眼底泛起水光。
“小姐，您怎么哭了？”云袖有些担心。
林沐婉摇摇头，笑着道：“我是高兴。”
是啊，她真的很高兴。前世的苦难，仿佛都成了今生幸福的铺垫。她遇到了沈渡，这个愿意护她周全、陪她走过风雨的人。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婚礼当天，沈渡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接亲。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看到林沐婉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像在宫门前那次一样，掌心温热干燥：“沐婉，跟我走。”
林沐婉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轻轻点头。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她坐上了花轿，驶向沈侯府。花轿颠簸着，她掀起轿帘的一角，看到沈渡骑在马背上，不时回头看向她，嘴角带着笑意。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林沐婉知道，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幸福的开始。那些暗流汹涌的过往，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都将被岁月温柔抚平，只留下眼前的岁月静好，与身边这个人的岁岁年年。
婚后的日子，平静而幸福。沈渡没有纳妾，府中只有她一个女主人。他会陪她看日出日落，会在她想起前世时紧紧抱着她，会在她做饭时笨拙地帮忙，哪怕总是越帮越忙。林沐婉也渐渐放下了前世的阴影，变得开朗起来，她会在庭院里种满槐花，会亲手为沈渡缝制衣物，会在他处理公务晚归时，为他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有时，他们会一起去边境，看望那些曾经浴血奋战的将士；有时，他们会去江南，看看那里的烟雨江南，弥补前世的遗憾。林沐婉常常会想，若是前世的自己知道今生能如此幸福，会不会就不会那么绝望？
但她很快便摇了摇头。若是没有前世的苦难，她或许不会遇到沈渡，不会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那些过往，无论多么痛苦，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有了那些经历，她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才会拥有现在的幸福。
这日，夕阳西下，林沐婉靠在沈渡的肩头，坐在庭院里的槐树下，看着孩子们在不远处追逐嬉戏。沈渡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沐婉，你看，槐花开了。”
林沐婉抬头，只见满树的槐花洁白如雪，随风飘落，落在他们的身上。她笑了，靠在沈渡的怀里，闭上眼睛：“是啊，开得真好。”
风吹过，带来槐花的清香，也带来了岁月的温柔。林沐婉知道，她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而这个结局，是她用前世的苦难换来的，是沈渡用一生的守护换来的。从今往后，她会带着这份幸福，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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