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

林沐婉被沈渡的外袍裹着，刚走出荷园，便觉一股热意从脖颈后缓缓漫开。起初只当是方才落水后身子发暖，可走了没几步，那热意竟如藤蔓般缠上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她指尖发凉，下意识攥紧了外袍领口，才惊觉那异香并非来自别处——竟是沈渡方才替她挡下的那杯酒，酒气混着外袍上残留的墨香，在她身上催生出了更隐秘的药性。

“小姐，您脸色好红，是不是着凉了？”云袖快步跟上，伸手想探她的额头，却被林沐婉抬手避开。她脚步虚浮，眼前的宫道开始微微晃动，只含糊道：“我没事……你去前面看看，沈侯爷怎么还没过来。”

方才沈渡将她交给云袖，说去跟贵妃辞行，可这一去竟没了踪影。林沐婉扶着宫墙喘息，热意翻涌间，她忽然想起前世柳贵妃惯用的伎俩——这哪是什么催情香，是“醉春散”，沾了此药，若无人解，轻则失了神智，重则伤及根本。前世有位得罪她的命妇，便是在宫宴上中了此药，被几个侍卫拖进偏殿，虽最后被救回，却落了个“失贞”的名声，自缢在了家中。

“不好！”林沐婉心头一凛，刚要让云袖去寻沈渡，身后忽然冲来两个蒙面大汉，捂住她的嘴便往旁边的夹道里拖。云袖惊呼着扑上来，却被其中一人踹倒在地，很快没了声息。林沐婉挣扎着，指尖在大汉的手腕上狠狠一掐，可药性上涌，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一间废弃的宫室。

宫室里积满了灰尘，光线昏暗。大汉将她扔在冰冷的地面上，粗哑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这林小姐果然是个美人，等事成了，贵妃娘娘定有重赏！”另一个人则搓着手走近，伸手就要去扯她身上的外袍。

林沐婉闭紧双眼，指尖在袖袋里摸索——那里藏着一枚沈渡送她的防身银簪，簪尖淬了能让人暂时麻痹的药。前世她便是靠着这枚簪子，在乱军中逃出生天。可此刻药性发作，她的指尖抖得厉害，连簪子的纹路都摸不真切。就在那大汉的手即将碰到她领口时，宫室的木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寒风裹挟着熟悉的墨香涌了进来。

“谁敢动她！”

沈渡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林沐婉睁开眼，只见他一身湿衣未换，墨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想来是刚解决了门外的守卫。那两个大汉见状，转身就要逃，却被沈渡飞身追上，长剑出鞘，只听两声闷哼，两人便倒在了血泊中。

沈渡快步走到林沐婉身边，蹲下身时，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脸颊，眼底瞬间燃起怒火。他脱下自己仅剩的中衣，将她裹得更紧，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含着，这是清心丸，能压一压药性。”

药丸带着微苦的凉意，林沐婉含在口中，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几分。她抓住沈渡的手腕，声音微弱却清晰：“不是……不是他们，是柳贵妃的人故意引你去辞行，又调走了你的侍卫……云袖还在外面，你快去看看她！”

沈渡心头一震，他方才辞行时，柳贵妃故意拖延，又让几个朝臣缠住他的侍卫，原来竟是调虎离山。他刚要起身，却被林沐婉拽住衣角：“别声张……先带云袖和我离开这里，查清楚她的人还有哪些，别打草惊蛇。”她抬头望着他，眼底虽泛着水光，却没有半分怯懦，“前世她靠这手段毁了不少人，这次，我要让她自食恶果。”

沈渡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明白了她方才的隐忍。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语气里是压抑的心疼：“好，都听你的。但你记住，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许独自硬撑，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抱着林沐婉走出夹道时，沈渡的侍卫已寻来，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醒来的云袖。沈渡低声吩咐侍卫将宫室里的尸体处理干净，又让人去查今日在荷园附近当值的宫女太监，尤其是引林沐婉去水榭和拦着他说话的人。

马车里，林沐婉靠在沈渡的肩头，药性渐渐退去，只剩下浑身的疲惫。沈渡用干净的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忽然开口：“你袖袋里的银簪，是我送你的那支？”

林沐婉点头，指尖摩挲着袖袋里的簪子：“前世我就是靠它……”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转头看向沈渡。

沈渡却握住她的手，眼底没有惊讶，只有温柔：“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没说，但没关系，我会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他低头，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现在，先睡一会儿，等你醒了，杏仁酪就该凉了。”

林沐婉闭上眼，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她知道，这场与柳贵妃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宫里的暗流只会越来越汹涌，但只要有沈渡在，她便有了与整个深宫抗衡的勇气。而此刻，沈渡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浓——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他的姑娘，柳贵妃，还有她背后的势力，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