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眩晕让克雷伯格无法挣扎,再加上那该死的药剂,他就像一件礼物,正被拥有他的人一点一点撕开其精美的包装。
他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奥尔菲斯撕破脸,但这样的方式是让他没有料到的。
笑死,两个嘴都没亲过的人怎么可能直接上床?
可事实证明除了是专门的点小姐,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做出来的,尤其是奥尔菲斯这人。
二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不断拉近着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但克雷伯格是不解的,他对此从头到尾都是不解的。
这是在图什么?
他感受到奥尔菲斯将他的头抬起来,轻轻摘下了自己束发用的发绳,套在他自己的手腕上。白金色的长发霎时间像丝绸般散落在床上,被那只套着发绳的手挑起几缕,握在手掌中细细抚摸。
是因为他的举动也超出了奥尔菲斯的预想?
亦或者是对他这样“不老实”的惩罚?
还是真的动了情……?
灯光暗下,床头台灯发出的微光照亮克雷伯格的脸颊,他因为方才还有些缺氧,面色泛白,但衬着这样的灯光竟显得柔和。
奥尔菲斯俯视着他,看着身下人那蒙着一层水雾的雾蓝色瞳孔,随着灯光的突然变暗和药剂的作用,慢慢涣散,最后失神,还真是……令人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
彼时的克雷伯格也似乎受到这不可抑制的情愫,又被药物催动着,他想抬手搭在奥尔菲斯肩上,双手却被那人紧紧扣住,拉过头顶按在床垫上:
“你还积极上了?”
奥尔菲斯俯身靠近克雷伯格耳侧轻语。气流穿过他的耳道,像一道电流刺痛他的神经,又令人欲罢不能,忍不住向他靠近。
克雷伯格像是完全失去了他作为绅士的修养,喉咙里断续的喘息越发强烈。
这像一场排练,亦是临场演出,将两人的关系极度扭曲地永久绑定,也为他们曾经虚伪的矜持画上句点。
这里面没有爱人间的亲昵,却有情人间的旎昵。
白色与红色的外套纠缠着被扔在一旁,屋内也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与暧昧的纠缠。
奥尔菲斯像是发了狠,又或许是他真正的一面,克雷伯格被困在他和床垫之间,只能无意识地呻吟,可身体上的疼痛与快感却让他时不时清醒,而实在受不了时再次失去意识。
而在他耳边也只剩下一句话,也可能只是一个词:
“弗雷德里克…”
这是强迫,也是另类的坦诚。
翌日清晨,克雷伯格在满屋子春意间被奥尔菲斯点的助眠香薰呛醒,白金色的睫毛还沾着些未干的泪水,而身上那些引人非议的痕迹和真真切切的酸痛又让克雷伯格无比清醒过来。
他妈的,他怎么真和这货搞一块了。
克雷伯格看着自己不堪入眼的身体,愤怒与恐慌交加,又平添出无奈的烦躁。
他咬了咬牙,试图从这恼人的床上坐起来,可奥尔菲斯那人也是个奇才,逮着这到手的蛋糕就可劲往嘴里炫,这可是爽了,留他一个人在床上和身体博弈。
终于拖着身子坐了起来,可那些痛感也被无限放大,让克雷伯格忍不住倒吸凉气,差点又倒下去。此时他对奥尔菲斯的恨意已然到达顶峰,要不是身体动不了,克雷伯格确定以及肯定能立刻冲出去把在沙发上安闲看书的奥尔菲斯掐死。
可正当他在房间里阴恻恻杀奥尔菲斯几千遍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奥尔菲斯的脑袋刚探进来,便收到克雷伯格一分惊慌三分烦躁六分愤怒的眼神。
“很抱歉我好像打扰到你休息了?”
见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飞出来亦或者画面呈现在自己眼前,奥尔菲斯才将房门全部打开,走进卧室,他看着靠在床头且衣冠不整的克雷伯格,有点好笑:
“感觉如何?”
说完他又轻笑两声,带着轻蔑:
“我竟没想到你会配合,还这么熟练…这不会不是你的第一次吧?”
来自奥尔菲斯由衷的恶意传来,可克雷伯格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曾经在上流社会游走,讨好那些贵族先生小姐的时候,这种事情貌似也发生过,只不过没有奥尔菲斯这么折磨,对于克雷伯格现在来说也已经习惯了。
他只是惊讶,奥尔菲斯真能干出来这事,还这么不要脸。
而那些有钱人,克雷伯格也只当这是自己立足和生活的保障了。在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庆幸,自己还有这张脸能让他不至于饿死。
他瞥了奥尔菲斯一眼,抬手收了收敞开的衣领,将肩窝那刺眼的红色印记遮住:
“像你这样的人对这种事也会感兴趣?不过你现在才问我,恐怕也有些晚了吧?”
奥尔菲斯见状帮克雷伯格把衬衣整理好,又将他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只是对特殊的人应尽的关照而已,你在瞎想什么?我会嫌弃你?”
克雷伯格无语,这话说的不真不假,又让人找不出来问题所在,也只能顺着他意思来:
“特殊的人?我在你眼里还能排的上这种地位?”
“怎么不能?不过你认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关系?情侣、朋友、对手、炮友?这些关系似乎都无法确切地描绘出他们之间那迷离的关系。这其中有些或许只是表面上的做戏,谁又会真正地去在意和相信呢?
这就是这种不明不白忽明忽暗的关系在他们之间存在着,像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两人死死地缠住,还打上死结,令人无法挣脱。
克雷伯格张了张嘴,他并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法解释:
“我不知道……”
奥尔菲斯沉默,抚在耳边的手渐渐远离,他看到克雷伯格苍白的脸上狰狞的泪痕和眼尾的红痕,想要去抚摸,将它们抹去,却在即将碰到那里时停了下来。
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奥尔菲斯打心底承认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都是那添了药剂的茶在作祟。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他和克雷伯格共同的默许?
他又看到克雷伯格雾蓝色的眼眸,先前覆盖在表面愤怒的伪装早已化作真实的惊慌和无措,就像原本的猎手忽然间失策,与他的猎物对调,毫无办法可言。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同是猎手,正在争夺一只完美的猎物,针锋相对之间,他们又何尝不是属于对方的猎物?身份与关系瞬间变得分崩离析,谁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这样的因果,是对他们的报应。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反抗,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对峙,想要找到合适的措辞责备对方,却都没有办法。
昨夜的大雨早在凌晨便逐渐转停,早晨的阳光也并不刺眼,透过半拉上的窗帘也只能照在窗边的地板上,室外空气正潮湿清新,与屋内的气氛对比鲜明。
奥尔菲斯偏过头看了看薄纱般的窗帘,映照着初冬阳光的清亮。
他垂下眼眸思索片刻,直起身离开了卧室。
克雷伯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头靠在床板上,也不再表达情绪。
“真是令人不快。”
懒散但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仿佛好戏没看够的意犹未尽。
“你现在把我放出来干什么?让我对他产生对你来说可笑得不能再可笑的怜惜或者厌恶?”
奥尔菲斯坐在客卧窗台边的椅子上,缓缓张口,声音微弱,但还是能听出他的烦躁。
可他的身边并没有人。
“你已经产生那样的情感了,我没有办法。”
那人轻轻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好笑吗?奥尔菲斯?他只是一块绊脚石,原本只需要把他踢开就行了,你就非要把他捡起来再好好擦一擦?是不是我不插手你还要把他供起来?”
奥尔菲斯皱着眉敲了敲头,可也只有自己感受到疼痛:
“你不管我这种事会怎样?看到弗雷德让你很烦躁是吗?”
耳边的声音也没惯着他,提高了音调,似是在嘲笑他:
“你什么时候这么人性化了?难道你良心发现准备弃暗投明了?”
他停顿了几秒,又低声道:
“我不管你出去之后干什么,是写你那些小说文章还是帮着警察调查案件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分明清楚那个作曲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对你有没有利我不信你不清楚。”
奥尔菲斯有些头痛道:
“那你放我出来的意义是什么?让我看着他快要碎掉的样子装无情?你大可以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你想跟他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那声音在听到奥尔菲斯的抱怨后突然不说话了,好一阵沉默之后,奥尔菲斯也等得不耐烦了:
“你要没事的话我就去再看看他了。”
无人回应,那声音就像是死了一样,无论奥尔菲斯怎么喊他都没有动静。
在多次尝试无果后,奥尔菲斯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去看看克雷伯格是不是还在床上躺着。他走出客卧,看到克雷伯格窝在会客厅沙发上,正看着自己之前丢在这里的书发呆,就差把书盖在头上睡着了。
他换下了之前的那件衬衣,身上随便套着一件貌似是从奥尔菲斯衣柜里薅的立领衬衫,事实上那对于克雷伯格来说有点大,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
可是奥尔菲斯在意。
这人是已经接受了还是索性由着自己来了?正常情况下作为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应该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死活不出来然后内耗一整天甚至和自己断绝来往吗?
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客卧终于传出开门的声音,克雷伯格抬起头,看向还站在门口处于头脑风暴中的奥尔菲斯,哑着嗓子开口:
“你在干什么?”
奥尔菲斯很希望自己此时此刻可以被很及时地夺舍,可是事与愿违,他回不去一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弗雷德里克。
刨去那些惺惺作态的矜持与贵族气质,这是真实的他吗?他感到惶恐。
就像总是环绕在他身边的一道虚影,突然化为实体,又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展现出来。
奥尔菲斯轻咳一声,对弗雷德里克低声道:
“你还好吗……?”
克雷伯格有些不解奥尔菲斯现在作什么,但他很清楚这人的作风:
“不好。”
他如实回答,也成功让奥尔菲斯即将蹦出来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奥尔菲斯一时语塞,他实在没法理解和思考。
“你觉得我会很好吗?”
克雷伯格又问道,他合上手中没有翻过一页的书,将它放在茶几上,见奥尔菲斯还是没动静,又把书拿起来,细细观察书封上的鎏金字印。
他们很容易就把话题聊死,以往这种事发生的时候,都是克雷伯格不再回答奥尔菲斯的问题,最终以奥尔菲斯关上主卧的门结束。
可现在一切都反了过来。
竟有些令人不禁。
奥尔菲斯忽然移动,最后坐在了克雷伯格对面:
“或许这对你并没有缓解,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抱歉。”
克雷伯格歪过头看他,雾蓝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疑惑:
“你在为什么道歉?因为昨晚的冲动行事?”
奥尔菲斯双手交叠搁在腿上,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在为哪件事道歉,亦或者是为哪个人道歉。
“很明显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只不过对我有点不公平罢了。”
克雷伯格缓缓道,起身想将书塞回书架,可身体上的不适让他难以站起身,最后他还是靠在了沙发背上。
“……”
这不就是在给你找台阶下吗?奥尔菲斯你现在倒是顺着他的意思说句话啊!
克雷伯格眼看着这人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一样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样子,只觉得招笑。
又是一阵沉默,克雷伯格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消失,可奥尔菲斯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跟个雕像一样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要没事我先走了。”
克雷伯格懒得和他整天都在这样无声对峙,待他身体好一些后,他便径直离开了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