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渐微凉。
卧室的窗户半开着，夜晚的微风夹带着雨水顺着窗缝滑入，带起丝丝凉意。正中央的大床上，两道身影互相重叠，相拥而眠。
……
“亲爱的‘红桃Q’先生，伦敦鱼龙混杂，您还要打算置身事外？
“但不得不提您的感情实在是令人羡慕，不过这场闹剧也应该停止了。您无权干涉‘另一方势力’内部的矛盾，以及介入那一层感情，您知道这样是有什么后果的。
“速回，到我面前的不能再是一封致歉信。
“——红王。”
这令人彷徨。
不管是伦敦的雨夜，还是眼前的这一封书信。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组织”不可能没有动静，只不过居然连“祂”都有所顾忌，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纯白色的镶着金边的信纸，还带着鸢尾花的芬香。果然没办法瞒过去。
身旁熟睡的人轻轻动了动，似乎是将我当成了他睡梦中的事物，手很不老实地乱动着。
我无心推开他，毕竟最终还是要分别，再贪恋这一点时间并不是坏事。
但说实在的，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晨露微光映射进房，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渗入泥土里潮湿的气味，清新中透着些凉意。
昨夜的雨在清晨才渐渐转停，对于弗雷德里克却是实打实失眠了一整晚。
不仅仅包括那跟烫手山芋一样的召信，更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身边疑似有多动症的奥尔菲斯。
他实在是没法理解为什么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大脑还会这么活跃，以至于还能控制已经失去主观意识的身体在床上来一段浪漫华尔兹。
弗雷德里克坐起身，整理好衬衣扣子朝屋外走去。
时间正早，他看向墙上的钟，慢悠悠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奥尔菲斯在房间里还是没动静，如果自己现在就走的话，他并不会察觉和阻止。可这不是弗雷德里克想要的结果。
同一个组织中对立的阵营，本该就是敌对的关系，可自己偏偏运气差到在那天碰到奥尔菲斯，并对那白痴产生感情……得不偿失最终还会两败俱伤。
弗雷德里克对奥尔菲斯在情感上始终是错愕的，他不能理解这位侦探所作所为的意义，更不理解他为什么看样子完全不计后果。可这样的朝夕相处固然是真实的，是完完全全刻在弗雷德里克心上的。他看到了奥尔菲斯的作为带来的结果、利益、也包括爱情，一切都是真的……但为什么现在细想起来又会形如虚设？
初见时的那把伞、合作时的做戏、夜晚时的琴声……以及相拥在一起时的那一个吻……
都变得虚假，就像原本他人的生活，被他自私地占有，可直到最后仍是一无所有。
不能细想，这是令人无法接受的现实。
明明刚确认关系不久，就因为所谓的“身份”分离，这难道不可笑吗？可事实就是这样，不论是他弗雷德里克自己的地位还是奥尔菲斯的，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恋情里并不合适。
弗雷德里克不禁叹了口气，将凉咖啡放回桌上，走到门口，拿起了那一件暗红色的大衣。
他应该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至少可以给两人缓和的时间。
至少他在这几天里还算过得快乐。
“我收到祂的信了……找人来接我吧。他要是找人来问，直接告诉他就好。”
听筒里的女生连声应道，在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
身边的空虚令人不安。
奥尔菲斯缓缓睁眼，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一觉睡得会如此沉，正午艳阳都晒了自己几十分钟，他居然毫无反应。
弗雷德里克貌似出门了，会客厅里并没有人活动的声音。
奥尔菲斯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出门。
桌上的咖啡冷得透彻，边上有人喝过的痕迹，像是放了许久。那件大衣也不见了，可他平常出门并不会穿这件有点破旧的衣服。
这是在表达什么？
证明自己走的很果断、很干脆吗？
是不是该夸夸这自以为是的完美决策？
……
奥尔菲斯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端起凉咖啡喝了一口，试图缓和情绪。
这f**k怎么让人平心接受事实？为什么不事先说明，是觉得这样就可以避免无意义的争吵吗？
奥尔菲斯自嘲般轻笑一声，看向倒映在咖啡中的自己，渐渐黑了脸。
他曾经见过多少因为感情不合而产生分歧到最后要么受伤要么出人命的案子，自己当时只对这种被感情弄事的人嗤之以鼻，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在向这样的情绪慢慢靠拢。
真有你的，克雷伯格。
午后的阳光虽然不刺眼，但光线炙烤着大地，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也使人烦躁。
奥尔菲斯坐在椅子上，对面是面带微笑的警长:
“那张芯片中的信息已经检测出来了，当然，是一个已经躺进停尸房的尸体。盗窃的书籍文献也已经顺着信息链搜寻到了，现在就差找到那名罪犯了。奥尔菲斯先生，您有什么思路吗？”
奥尔菲斯张张嘴，淡淡道:
“派人在搜到的赃物中在检查检查，看有没有凶手疏忽留下的痕迹，不过这大概也是不可能的。”
“的确如此，凶手的目的看来并不是为了盗窃，是为了栽赃吧？”
奥尔菲斯这时抬眼看向对面的警长，轻声道:
“栽赃给我吗？这您已经知道了，警长先生。”
他的话说的不轻不重，令人看不透情绪，可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奥尔菲斯的反常。
“这不是就证明了我们的猜测啊？不妨再进一步猜想，或许是您在您那所谓的‘组织’里不小心得罪了某位同僚以至于……”
“我认为我不会干那么蠢的事情，也不会有人为了报复来陷害我。”
奥尔菲斯按按眉心，打断警长的话:
“警长先生，暗自揣测也需要符合实际。”
警长被奥尔菲斯莫名摆了一道，嘴角上挂着的笑容缓缓下坠，但面上的表情依旧和善:
“我并不清楚您的事情嘛，但我们现在在这里头脑风暴也不是办法，上面已经批了二次侦查的许可，出警时您也跟着去吧。”
奥尔菲斯点头:
“当然。”
——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再次出现在眼前，奥尔菲斯不禁皱了皱眉。
图书馆经过几天的封闭，在馆长与警方的协定下再次开放，但来的人并不如从前的多，现在又正值午后，里面只有零星几人在书架和桌子边翻看书籍。
警方按照惯例分散开来到失窃地点以及看守死亡地点，开始二次调查。
凶手除了对盗窃案的处理过于疏忽，其余在现场留下的痕迹少得可怜。关键证物早就被找到，里面的信息也都是无用功。
凶手想将一切都抛给真正的“黑桃K”，这是警方都知道的。就算将那人抓到，他必定会供出“黑桃K”，而不管奥尔菲斯在警方的视角下多么安分，终究会成为嫌疑人。
这起案子仔细剖析，就是凶手给奥尔菲斯挖的一个深坑，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现在的方向，也不是跟着警方去找那凶手，而是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对策……或者更坏的结果，怎样在总警厅的监视下安然脱身。
可弗雷德里克走了，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再回来找自己，这是奥尔菲斯对策中最大的变数。
他原本可以和弗雷德里克坦白所有，以到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不能抛下自己离开，可他就这么走了。
甚至就在他打好计划的第二天。
这又是在证明什么？
他们的感情积攒下来仍旧是那互相猜忌、以利为谋的“合作”？那这些天的相处算什么，说好的话又算什么？
……“我只希望我作为你的爱人的身份，能让你不向我隐瞒对你我都不利的事情。”
他何时想过隐瞒，他只是认为时机太早。
奥尔菲斯回神，看向图书馆内正在忙碌的警察，他又回头，警长站在一旁，与其他上级领导汇报情况。
所有人都在做戏。
都以为在高台上看着脚底下的乐子出丑，却不曾每个人都在那舞台上不自知地扮丑，供他人笑话。
……无法解释，但这就是既定的事实。
今日的搜查也都是幌子，为的是让警方找事可干，压下舆论的压力。
所以根本不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毫无目的的搜查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奥尔菲斯借口家事，先行离开。
“今天并没有重要的线索，您想离开当然可以，不过令我疑惑的是，您的那位助手，今天怎么没和您一起过来？”
奥尔菲斯整理着手套上的褶皱，耳边传来警长“我不是有意打探你家事但我就是想八卦”的声音，面上多出了几道不存在的黑线:
“他身体抱恙，这些天都不会跟着我出来。”
奥尔菲斯一脸无奈地说道。
警长听后，不禁心生疑惑。昨天见到那位助手还完好呢，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嘎巴一下倒了？
不过，警长并没有过多地去揣测那位助手的身体状况到底是真的生病还是另有隐情。
于是，警长点了点头，表示大概理解，然后便让奥尔菲斯离开了。
——
“这些天的情况就是这样，您让我办的以及事情的发展都在按计划进行，接下来该如何？”
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一片苍白。
熟悉不过的声音在皮椅后懒散地传出来，只不过少了汤匙搅动咖啡的叮当声:
“看着办即可，你说的那个‘叛徒’，只不过是梅花那边的小卒而已，已经被处理掉了，你若是还想对警厅下手，这几天悠着点就行。”
奥尔菲斯眼眸微垂，单边眼睛透着银光，读不出情绪:
“您打算怎样处理‘后事’？”
“像之前一样。”
声音过了许久才响起，祂顿了顿，接着道:
“你要是自己应付不了不还有你那‘好助手’了吗？哦不好意思，我记得那人给我说过，你的‘助手’已经跳槽回人家那边去了。”
“……其实您不提这个也可以。”
“我倒是不反对你和红方的人打交道，适可而止就行，但是那人可没有我这样的脾气。”
奥尔菲斯抽抽嘴角，心说这上司不要也罢。
皮椅后的人貌似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继续说道:
“毕竟我们都很惊讶你们两个居然真的会在一起，不过……祂出手，以后也应该见不到了。”
真是遗憾呢……哈、哈。
奥尔菲斯沉默，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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