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白炽灯冷得像冰，鹿野院平藏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记录板
死者是高二学生，凌晨被发现倒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初步判断为失血过多死亡
“死因：胸腹部锐器伤致失血性休克”
老法医放下解剖刀，摘下手套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死亡时间初步判定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凶器就是这把水果刀，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
他指了指托盘里的证物，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
鹿野院平藏没说话，目光落在死者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圈浅淡的勒痕，边缘带着轻微的皮肤挫伤，不像挣扎时留下的，更像是被某种柔软的东西长时间束缚过
他刚想说什么，陈敬之已经收拾好东西，瞥了他一眼
“鹿野院同学，警方已经采信我的结论，你一个旁听的法医课学生，别总盯着细枝末节瞎琢磨”
这法医是局里的老资格，从警三十年，经手的案子没出过差错，脾气也跟着资历一起长，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判断
鹿野院平藏攥了攥笔，把那句“勒痕还没检查”咽了回去，心里却像塞了块硌人的石头
…
回到学校，他翻遍了死者的社交账号，发现对方昨晚8点还在朋友圈发了自拍，背景是宿舍楼下的便利店，配文“熬夜复习，求带咖啡”
而宿舍管理员的记录显示，死者9点后就没再出过宿舍楼
“11点到1点在教学楼后遇害”，这中间的时间空白像个黑洞
他又跑到教学楼后的现场，警戒线还没撤
梧桐树下的泥土里，除了警方标记的足迹，还有几个模糊的轮胎印，像是小型电动车留下的
他蹲下身，用手机拍下轮胎纹路——边缘有个明显的缺口，像是被硬物磕过
…
第二天，警方发布了初步通报，倾向于“自杀后伪装成他杀”，理由是水果刀上只有死者指纹，且现场没有搏斗痕迹
鹿野院平藏看着通报上“排除他杀可能”几个字，指尖在桌角敲得飞快
他想起解剖台上死者的指甲，里面很干净，没有任何皮屑或纤维——如果是自杀，握刀的手不可能这么“干净”
如果是伪装他杀，更该抓点什么来伪造挣扎痕迹
还有那圈勒痕，老法医说是“戴手表留下的压痕”，可死者的手表明明戴在另一只手上
…
下午，他拿着照片找到老法医的办公室，刚把轮胎印的照片放在桌上，就被对方扫到了地上
“我说过别瞎掺和！”
老法医的声音陡然拔高
“一个学生懂什么？那是清洁工的电动车留下的，早就核实过了！”
鹿野院平藏捡起照片，忽然注意到老法医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点草屑，颜色和教学楼后草坪上的一样
“陈法医”
他抬头时，眼里的迷茫全不见了，只剩下清晰的锐利
“死者的胃容物检查了吗？8点吃的便利店饭团，正常消化速度下，11点不可能完全排空，但解剖报告里没提”
老法医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
“年轻人，别以为看过几本法医书就懂解剖学。我看你是悬疑剧看多了！”
“那勒痕呢？”
鹿野院平藏步步紧逼
“用软布勒住手腕，限制血液循环，再趁人意识模糊时捅刀，指纹可以事后伪造，现场也能清理干净”
“您看这勒痕的角度，明显是别人从背后勒住造成的，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张放大的勒痕照片，上面的皮肤纹理走向清晰可见
老法医的呼吸乱了半拍，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却被闯进来的警察拦住
“陈法医”
领头的警察脸色凝重
“我们在学校后门的监控里，发现昨晚10点有个骑电动车的人带着死者离开，电动车轮胎有个缺口，和现场的印子对上了”
鹿野院平藏看着老法医瞬间惨白的脸，忽然明白了——那草屑，那刻意忽略的胃容物，还有对勒痕的敷衍解释，全都说得通了
…
后来案子破了，凶手是死者的继父，用电动车把熟睡的死者从宿舍接走，勒晕后伪装成自杀
老法医因为收受了凶手的好处，刻意隐瞒了关键证据，被停职调查时，始终没说一句道歉，只是盯着天花板，像块顽固的石头
鹿野院平藏站在解剖室门口，看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空荡荡的解剖台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记录板，上面还记着最初的疑惑
他的天赋不是突然觉醒的光芒，是对“不对劲”的固执追究，是哪怕被权威压着，也非要看清真相的那点倔劲
他转身往教室走，走廊里的公告栏贴着新的通知，他的名字在“法医兴趣小组”名单里排第一个
指尖划过那行字时，他忽然笑了——或许以后，他能让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都发出该有的声音
…
鹿野院平藏的天赋不止这一次
虽然平时不太正经，但对于案件，他很多时间一眼就能看出法医鉴定的对错——也间接导致很多法医当场失业
当面有理有据地回怼也不是没有过
鹿野院平藏第一次让法医下不来台，是在初中的模拟法庭上
当时的案例是“密室盗窃案”，负责“尸检”的老法医（退休后被请来当顾问）断定“死者”是从内部反锁房门后意外身亡，他却指着“死者”裤脚的泥渍
“这栋楼的瓷砖地板，只有楼梯间才铺防滑垫，泥渍里混着的纤维，和三楼楼梯间的垫子完全一致——‘死者’死前去过三楼，根本不是从内部反锁”
老法医说他“强词夺理”，他却拿出放大镜，连“死者”指甲缝里的木屑都一一指认
“这是三楼储藏室的木板碎屑，说明他在那里逗留过”
最后模拟法庭的结论被推翻，老法医摔了记录板，从此再没来过学校
高中后这种事更常见
有次校外发生车祸，法医鉴定为“司机酒驾失控”，鹿野院平藏路过看热闹，只扫了一眼事故车的刹车痕就皱起眉
“刹车是被人动过手脚，痕迹是先轻后重，像突然失灵，不是酒驾的混乱轨迹”
负责的法医年轻气盛，当场嘲讽
“小孩子懂什么？血检报告都出来了，酒精浓度超标！”
鹿野院平藏没跟他吵，只是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出刹车痕的走向
“酒驾的人会下意识猛打方向盘，你看这轨迹，笔直冲向护栏，更像刹车失灵后的绝望”
“而且你看司机的手，虎口有压痕，是拼命按刹车的痕迹，不是醉汉的无力状态”
后来警方果然在刹车油管里发现了人为破坏的痕迹，司机是被人陷害的
那个年轻法医来找他，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鹿野院平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看仔细点”
久而久之，局里的法医见了他都有点发怵
有次他去警局送失物，刚好碰到法医在给一具“溺水身亡”的尸体做鉴定，结论是“意外落水”
他站在门口看了两分钟，忽然开口
“死者鼻腔里的水草，是淡水湖里的品种，但他衣服上的盐渍浓度，比海水还高——他不是在这湖里溺死的”
那法医手一抖，解剖刀差点划偏
后来查证，死者是在海边被人推下水，再被运到淡水湖抛尸的
501宿舍的人早就见怪不怪
空总说他“上辈子是侦探投胎”，散兵嘴上骂他“多管闲事”，却会在他熬夜查资料时，把自己的台灯推过去
枫原万叶偶尔会给他带些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说“或许对你有用”，魈虽然话少，却会在他被不服气的法医围堵时，默默站在他身后
有次鹿野院平藏被一个失业的老法医堵在巷口，对方骂他“毛头小子毁人前程”，他没生气，只是一脸平静
“我只说证据，没逼任何人失业，您要是当初认真点，看清死者手腕上的针孔不是输液留下的，也不会让吸毒过量的案子被当成心脏病猝死”
那老法医说不出话来，鹿野院平藏绕过他往前走，阳光穿过巷口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
他不在乎那些法医是不是失业，也不在乎别人说他“狂”
对他来说，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被歪曲的真相，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拼图少了一块就不完整，案件的每个碎片，都该有它该在的位置
回到宿舍，鹿野院平藏把刚买的糖苹果分给大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
只有在空无意间提起“今天警局又有案子卡住了”时，他眼里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像藏在云层后的星星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