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的毒藤在骨血里疯长,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偶然间
从一个奄奄一息的流浪老人口中,听到了一个破碎的、被视为疯癫呓语的传说。
老人抓着她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气若游丝地说:
“孩子…如果你有…无论如何都想挽回的失去…就去‘缝隙’里找…” “那里有个‘游戏’…输了,魂飞魄散…赢了,‘神’能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用血…用你最痛的东西…叫醒‘门’…”
老人断气了。
这个传说,像一颗毒种的孢子,飘进了昭昭干涸的心湖。
起初,她试图否定。
这太荒诞了。
但绝望是最好的培养皿。
她开始疯狂地搜寻一切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古籍残页、网络暗角的加密信息、精神病院患者的疯话……碎片逐渐拼凑。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陷阱。但当一个念头生根发芽后,它就拥有了可怕的力量:
“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万一”,成了她黑暗宇宙中唯一的光,尽管它可能来自地狱之火。
她回望自己的一生:从未被眷顾,从未被温柔以待,唯一得到过的微光又被残忍夺走。
“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答案是没有。
于是,这不再是选择,而是唯一的路径。
那颗干涸的血糖硌在掌心,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这个念头在每一次被“姐姐我好疼”的梦魇撕裂惊醒后,变得无比坚硬、无比真实。
(毫无科学依据一切为瞎编)
在一场暴雨之夜,电闪雷鸣,仿佛天地都在阻止她。
以血为媒介,以执念为物。
她跪在泥泞中,用匕首划开掌心,让鲜血浸染那些遗物,在地上画出扭曲的倒五芒星。
她或许在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希望。
她对着狂风暴雨嘶吼,声音破碎却无比坚定:
“我知道你在听!” “拿走你想要的!我的命!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如果能重来…”
“如果死的是我…”
“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吧!换小言的命!换爸爸妈妈的命!”
这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愿,最终汇聚成灵魂深处最绝望、最炽热的嘶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反复回荡,烧干了最后一丝生的意志,只剩下献祭般的狂热。
就在这自我焚烧的顶点——
周遭孤儿院冰冷的墙壁、铁架床、窗外惨白的天光…如同摔碎的镜子般轰然崩塌。
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裹挟,向下、向更深邃的虚无坠落…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无”。
“欢迎来到‘归墟之秤’——凡人称之为‘死神游戏’。”
一个声音直接在“存在”的核心响起。
它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没有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碾压万物的宏大与古老威严,仿佛宇宙本身在低语。
随着声音,一片无法形容其广阔、其幽邃的虚无空间在我(或者说,我的意识)面前展开。
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有缓缓旋转、如同星系尘埃般的黯淡光点,勾勒出一个无法理解的、似乎蕴含一切可能性的轮廓。
“检测到强烈、纯粹且指向明确的‘置换’祈愿。
申请者:昭昭。
申请内容:以自身存在彻底湮灭为代价,
置换‘陈言’(弟弟)、‘周文渊’与‘沈静宜’(生父母)三者的灵魂完整回归现世,重置其死亡节点。”
那声音毫无波澜地陈述着我的愿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星辰砸落。
“根据‘源初律令’:
凡尘所受香火愿力,皆成神祇肩上枷锁。既受了世人跪拜,神自当给予等价庇佑。”
声音微微一顿,虚无中似乎有亿万星辰明灭了一瞬,
“然,‘庇佑’非‘溺爱’,‘回应’需‘公允’。汝之诉求,触及生死逆流,牵动因果巨网。故,开启‘归墟之证言’。”
嗡——
虚无中,三团不同色泽的光芒骤然亮起,凝聚成三个模糊却让我灵魂剧颤的身影。
栀子幽光(生母 - 沈静宜): 她的轮廓温柔而悲伤,目光穿透虚空落在我身上,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心疼与了然。
“昭昭,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如同风中飘散的栀子花瓣,“死亡并非终点,遗忘才是。 你活着,带着我们的爱和言言的纯真活下去,让这世间的恶被揭露,让无辜者被警示,让爱有回响…这才是对逝者最大的‘置换’,是比死亡更艰难的‘庇佑’啊。”
她的光影带着清冷的芬芳,像一道温柔的屏障,轻轻挡在了我“献祭”的冲动之前。
暖金微光(弟弟 - 陈言): 小言的身影清晰了一些,他歪着头,脸上没有了痛苦,只有熟悉的、毫无阴霾的困惑。
“姐姐?” 他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委屈,“你干嘛要换掉自己呀?不好玩!言言不疼了!真的! 那个黑黑的地方,有人给我糖吃(他手里似乎虚握着什么),就是…就是好想你抱抱…”
他的光影蹦跳了一下,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
“不许你消失!姐姐答应过要带我看大汽车的!骗人是小狗!”
那纯粹的不舍与依赖,像最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冰冷的献祭狂热。
污秽血光(养父 - 陈大富): 他的形象扭曲而痛苦,被锁链般的暗红色光流缠绕,发出无声的嘶吼。
那声音直接在我意识中灌入充满怨毒与恐惧的意念:
“换?哈哈哈!蠢货!你以为换了他们就能好?老子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要爬回来!这身罪孽血肉是你换得掉的?! 你活着,就是老子的诅咒!你记住他们的死样!记住你弟弟的血!这都是你的债!你的!活着受吧!这才是你的命!”
他的“证言”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却像一面漆黑镜子,映照出“以命换命”背后无法洗刷的仇恨与业力的延续。
三种“证言”,如同三股洪流,猛烈冲击着我的灵魂。
生母的“生之责任”,弟弟的“纯粹依恋”,养父的“恶之诅咒”…献祭的狂热在这三重冲击下开始冰裂、动摇。“以命换命”…真的能带来救赎吗?还是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让生者继续背负,让恶念继续滋生?
“聆听证言完毕。” “归墟之秤”的意志的声音再次响起,
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是悲悯?
“昭昭,汝之所求,乃‘溺爱’,非‘庇佑’。”
“神之‘庇佑’,非扭曲因果,强改命轨,令逝者复生,抹平世间一切伤痕。”
“神之‘庇佑’,在于予绝望者以‘见证’之权柄,予沉沦者以‘选择’之力量,予黑暗以‘揭示’之微光,予痛苦以‘意义’之可能…”
“我不回头。”我没有动摇。
“申请受理。”
“抵押物确认:汝之‘过去’与‘未来’。”
“契约成立。欢迎来到——终末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