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缕茶色的光，连同窗外梧桐叶沙沙的声响，仿佛在程霁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散。他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为了掩饰这莫名的慌乱，他顺手拿起了桌上那本刚发下来的、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物理课本。

“哦……哦，喜欢吧。老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很大。”他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是那双盛着淡茶色光晕的眼睛。

彭婉蓂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的指尖轻轻捻动着那片梧桐叶的叶柄，让它在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旋转，目光追随着叶片的轨迹，声音轻得像梦呓：“真好。我喜欢梧桐，尤其是秋天的。叶子落下来的时候，不像别的树那么干脆，总是晃晃悠悠的，好像有很多舍不得。”

程霁不太懂叶子有什么舍不得，他只觉得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好像也有点舍不得移开眼睛。他重新看向她，发现阳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这一刻，教室里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窗外远处的操场上体育老师的吹哨声，仿佛都隔了一层无形的膜，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同桌女孩捻动叶片的细微声响，和自己有些不太规律的心跳。

班主任的回归像一声惊雷，打破了这方小天地的静谧。她雷厉风行地宣布了临时班委名单，彭婉蓂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学习委员。接着便是下发新书、强调校规、安排明天的开学典礼流程……一系列事务让教室重新忙碌起来。程霁也暂时收拢了心神，跟着同学们的节奏行动。

只是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身旁。他看到彭婉蓂在接到学习委员任命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她整理新书时，动作慢条斯理，每一本书的边角都仔细抚平；也看到当有前排同学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她这个“超高分的学霸”时，她会微微蹙一下眉，然后迅速低下头，让那栗色的短发遮住侧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探究。

她似乎……并不太习惯成为焦点。程霁心里模糊地闪过这个念头。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喧闹着涌出教室。程霁动作稍慢，等他收拾好书包，教室里已只剩下寥寥几人。彭婉蓂还坐在位置上，正低头系着鞋带，她的书包是简单的深蓝色，洗得有些发白，看起来和她中考700分的光环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