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谷的雾在午时突然变了色。不是晨时裹着药香的软白，是像被墨染透的褐，从谷口的松林里涌出来，缠上药圃的竹架，沾到刚冒芽的薄荷尖，叶子就“滋滋”卷成了焦黑的团。苏棠刚把还魂露洒在受损的当归根上，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疼——雾里的腐骨草腥气，比清晨浓了三倍，像有无数根细针，扎得她腕间的医纹都在发烫。
“阿棠，退后！”玄真子的声音从竹亭传来，往生铃在他手里晃得急促，铃身的金光织成半透明的网，挡在雾前，却被雾里的黑气一点点啃噬，“这雾里掺了‘化灵散’，能蚀术法，我撑不了多久！”
苏棠抬头，看见顾砚之正把小石头护在身后，他手里的竹篮早就卸了伪装，露出里面藏的机关弩，弩箭上淬着清心露，射向雾里的黑衣人时，能溅起星星点点的白汽。可黑衣人太多了，像从雾里钻出来的影子，手里的弯刀泛着冷光，直往药圃的方向冲——他们要毁了太初谷的药圃，断了苏棠的药材来源。
“苏姑娘！俺们的薄荷全枯了！”小石头蹲在药圃边，眼圈红得像浸了血，他手里攥着半截焦黑的薄荷茎，“这是俺们种了三个月的，要给山下张奶奶治咳嗽的……”
苏棠的心跳猛地揪紧。她想起昨夜术法反噬时，玄真子说的“你经脉刚受损，再碰烈性毒雾，会伤及根本”，可看着小石头手里的焦茎，看着顾砚之弩箭上渐渐淡去的白汽，她咬了咬下唇——医道不是躲在别人身后，是看着人受苦时，敢伸手去接。
“师父，我有办法。”她往前走了一步，腕间的浅青医纹突然亮了亮，像被雾蒙住的灯，终于透出点光，“化灵散虽能蚀术法，却怕至阳的医气。我的医纹是太初传承，能引毒入体再化解——”
“不行！”顾砚之突然回头，弩箭差点偏了方向，他眼底的冷意全散了，只剩慌，“你昨夜刚呕了血，经脉里的气还没顺，引毒入体就是找死！”他快步走到苏棠身边，伸手想拉她，指尖却在碰到她衣袖时顿了顿，耳尖有点红，“我来想办法，你别冲动。”
苏棠看着他眼底的慌，心里像被晨露浸过，暖暖的，却更坚定了：“顾公子，你护不住所有人。”她抬手，把母亲留下的针谱塞进他手里，纸页上还留着她的体温，“这针谱上有‘顺气诀’，你帮我挡着黑衣人，我引毒时，不能被打扰。”
玄真子看着苏棠的背影，往生铃的光突然柔和了些。他想起二十年前，苏棠的母亲也是这样——明知术法反噬会伤及性命，却还是为了护太初谷，引毒入体。“阿棠，记住‘以气驭针，如水流淌’。”他喊着，铃身的金光突然暴涨，把逼近的雾又挡回去半尺，“毒雾入体时，跟着医纹的气走，别硬抗。”
苏棠点头，转身走到药圃中央。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丹田的气往腕间聚——医纹的浅青光，慢慢变成了淡金，像撒了把碎太阳，在她的经脉里淌。雾里的黑气像闻着腥的蛇，往她身边涌，沾到她的衣袖，就被金光裹住，往她的掌心钻。
“抓住她！别让她引毒！”万毒门的门主从雾里冲出来，黑衣上的毒花在金光里泛着黑亮的光，他手里的弯刀直劈苏棠的肩，“太初谷的小丫头，也敢跟我斗！”
顾砚之眼疾手快，机关弩的箭“咻”地射向门主的手腕，箭上的清心露溅在他手上，门主“啊”地惨叫一声，弯刀掉在地上。“你动她试试。”顾砚之挡在苏棠身前，袖中滑出半块玉牌，玉牌上的“砚”字在金光里泛着暖光，“我顾家的人，不是你能碰的。”
门主盯着玉牌，眼里突然闪过贪婪：“顾家的‘归墟玉’！原来你就是顾家的少主！难怪苏棠身上有玉镯的气息——今天正好，把你们俩都抓了，换太初谷的玉镯！”
黑衣人闻言，都往顾砚之身边涌，手里的弯刀劈得更急。顾砚之的机关弩很快就没了箭，他干脆捡起地上的竹篮，竹篮的精铁底在他手里像活的，挡住弯刀时，还能反击，砸得黑衣人手腕发麻。可他终究是一个人，后背还是被划了道口子，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粗布短褂。
“顾公子！”苏棠的声音带着点颤，她能感觉到，黑气已经顺着掌心往经脉里钻，像有团火在烧，可她不敢分神——一旦气散了，毒雾就会反扑，整个谷里的人都会遭殃。
顾砚之回头，扯出个笑，哪怕嘴角沾了血，眼里的光还是亮的：“我没事，你专心引毒。”他把苏棠塞给他的针谱往怀里塞紧，“你娘的针谱，我会护好。”
苏棠闭紧眼，把所有的气都聚在医纹上——淡金的光突然暴涨，像从她体内炸开的太阳，把周围的黑雾都裹了进去。黑气在金光里挣扎，像活的蛇，却被金光一点点化掉，变成了带着药香的白汽，散在药圃的上空。
当最后一缕黑气被化解时，苏棠的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她的腕间，医纹已经变成了耀眼的金，像刻在皮肤上的太阳，经脉里的灼热感还没退，喉咙里却涌上一股腥甜——她又呕了血，血滴在地上，沾到刚才枯掉的薄荷根，竟让根须慢慢冒出了新的绿芽。
“阿棠！”顾砚之冲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碰到她的手腕，才发现她的皮肤烫得吓人，“别运功了，毒已经解了！”
玄真子也走过来，摸了摸苏棠的脉搏，眼底的担忧散了些，多了点欣慰：“脉象虽弱，却顺了。你刚才引毒时，医纹里的太初之力觉醒了，不仅化了毒，还滋养了药圃的根——这是医道的‘相生’，你悟到了。”
苏棠靠在顾砚之怀里，呼吸还有点急，她看着药圃里重新冒绿的薄荷芽，看着小石头惊喜的脸，突然笑了：“原来……医道不是硬扛，是让气顺着毒走，把它变成能救人的东西。”
顾砚之低头，看着她笑时眼底的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抬手，把刚才掉在地上的玉牌碎片捡起来，递到苏棠面前——碎片上的“砚”字，和苏棠腕间医纹旁的“棠”字玉牌，正好能对上，拼出个完整的“归”字。
“这个……”苏棠愣住，指尖摸过玉牌的纹路，突然觉得熟悉——像在现代修复的缠枝莲玉镯上，见过同样的纹路。
玄真子看着两块合在一起的玉牌，眼里闪过了然：“归墟玉镯的碎片，终于合在一起了。阿棠，顾公子，你们的缘分，从千年前就定了。”
可没人注意到，谷口的松林里，还藏着个黑衣人。他看着苏棠腕间的金色医纹，眼里闪过阴狠，悄悄摸出个黑色的瓷瓶，往雾里洒了点粉末——那是万毒门的“追踪粉”，能跟着苏棠的医气，找到太初谷的所有密道。
当黑衣人消失在雾里时，苏棠突然觉得腕间的医纹又烫了一下。她抬头望向谷口，那里的雾已经变回了软白，却总觉得，有双眼睛，还在暗处盯着他们。
“师父，”她轻声说，“万毒门……不会善罢甘休的。”
玄真子点头，往生铃在他手里轻轻晃了晃：“他们会来，我们也不怕。你已经悟到了医道的‘相生’，下次再遇到毒雾，就能应对得更从容了。”他顿了顿，望向顾砚之，“顾公子，谢谢你今天出手。太初谷，欠你一份情。”
顾砚之摇头，目光还落在苏棠身上：“我不是为了太初谷，是为了她。”
苏棠的耳尖突然红了，像被夕阳晒透的海棠花。风又吹来了，带着药圃的香，这次没有毒雾，只有金光散去后，留在空气里的暖。
下集预告：玉牌合归现前缘，医纹觉醒引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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