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谷的雾还没散,像被血浸软的棉絮,粘在马蹄上,每走一步都带着沉滞的响。苏棠坐在顾砚之身前,能清晰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颤,黑袍后背的血渍已经凝住,却在颠簸中又洇开新的暗红,像绽在黑布上的暗梅。
“你再撑撑,快到太初谷了。”苏棠把脸贴在他冰凉的颈侧,风裹着雾里的腥气往衣领里钻,她却觉得顾砚之伤口的烫意透过布料渗过来,烧得她指尖发颤。她的缠枝莲玉镯还在亮,金红纹顺着小臂爬,悄悄往顾砚之的伤口处绕,像想替她护住那处不断渗血的伤。
“没事。”顾砚之的声音比雾还轻,却伸手把她的围巾又拢了拢,指尖擦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尖,“别担心我,玄真子那边更要紧。”他怀里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贴着苏棠的手背,像颗小小的暖炉——这玉佩自归墟谷后就总这样,像是能感知到她的不安。
“俺…俺有件事还没说。”疏桐骑着马跟在后面,怀里抱着医魂盒,指尖把盒盖捏得发白,说话时结结巴巴,尾音还带着点颤,“周夫人…周夫人手里有个黑色的盒子,跟俺们这个医魂盒长得一模一样,俺之前在侯府见过一次,她藏得特别紧,说‘能控人的魂’。”
苏棠心里猛地一沉。她想起玄真子说过,太初谷有两件至宝,一件是《太初医经》,另一件是“控魂盒”,能暂时压制残魂,却也能被用来炼蛊控魂——周夫人拿的,难道就是遗失的控魂盒?她刚要开口,就见前面的雾里冲出来个浑身是血的太初谷弟子,翻身从马背上摔下来,手里还攥着块染血的布巾,是玄真子常带的那块。
“苏师姐!快…快去医经阁!”弟子咳着血,指节攥得发白,“周夫人带了好多人,手里有个黑盒子,能放蛊虫,谷主为了护医经,被困在阁里了!”他的目光扫过顾砚之,突然愣住,“顾公子…您的玉佩…怎么跟谷主房里的那块一样?”
顾砚之的脸色更白了些,他抬手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佩的光更亮了,竟和苏棠怀里的医魂盒产生了共鸣,盒盖“咔嗒”响了声,露出里面的魂片——魂片上的昭明影像突然动了,对着个穿铠甲的人影笑,那铠甲的纹路,竟和顾砚之黑袍内衬的暗纹一模一样。
这是第一个伏笔。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顾砚之之前说“母亲的遗物”,难不成他的母亲,也和太初谷有关?她刚要问,顾砚之却突然勒住马,指腹按在伤口上,闷哼了一声:“别停,继续走,医经阁不能丢。”
“你都这样了还硬撑!”苏棠转头瞪他,却看见他苍白的脸上还挂着笑,指尖替她拂掉落在发间的雾珠,“我没事,当年在战场上比这重的伤都挨过。”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医魂盒上,“那魂片里的人,我好像在哪见过,梦里…或者母亲的旧画里。”
疏桐突然凑过来,把医魂盒往顾砚之面前递了递,手还在抖:“俺娘当年留了张画,上面也有个穿铠甲的人,跟这个很像,周夫人说…说那是‘叛将’,俺之前没敢信。”她的指尖掐进掌心,“俺现在才知道,俺娘就是因为知道太多,才被周夫人下了蛊,变得疯疯癫癫的。”
风突然变凉了,带着太初谷方向的烟火气。苏棠往远处看,能看见谷口的炊烟变成了黑烟,像条黑蛇缠在半空中。太初谷的弟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阁里还有好多师弟师妹,周夫人说…说不交出医经,就放蛊虫咬他们!”
苏棠深吸一口气,抬手把医魂盒塞进怀里,指尖触到盒盖的缠枝纹,突然想起玄真子教她第一针时说的话:“医道不是只救活人,更是护人心,护该护的道。”她转头看向顾砚之,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慌,只剩坚定:“我们分两路,你带疏桐和弟子去正门吸引注意力,我从后山的密道进医经阁,玄真子说过密道的位置,我能找到。”
“不行!”顾砚之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烫意透过玉镯传过来,“后山密道有瘴气,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他的玉佩还在亮,映得他眼底的担忧格外清晰,“我跟你一起去,疏桐,你带弟子去正门,尽量拖延时间,别硬拼。”
疏桐赶紧点头,手指捏了捏怀里的狐火珠,珠身的暖让她稍微定了定神:“俺知道!俺会用狐火珠吓唬他们,不会让他们轻易进阁的!”她的声音比之前稳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你们俩…一定要小心,玄真子谷主还等着俺们救呢。”
马蹄声又响起来,这次更快,雾被劈开,露出后面越来越近的太初谷轮廓。苏棠靠在顾砚之怀里,能感觉到他伤口的震动,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呼吸更沉,却还是把护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她悄悄从怀里摸出颗疗伤的药丸,塞进他嘴里,声音放得很轻:“这是玄真子给的‘清灵丹’,能暂时压着伤口的毒,别吐。”
顾砚之嚼着药丸,嘴角弯了弯,带着点苦涩的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说,气息里带着药味和淡淡的血腥,“等这事过了,我带你去看清晖书院的桃花,去年这个时候,开得特别好。”
苏棠的耳尖红了,指尖掐进他的黑袍,却没说话。她抬头看向前方的黑烟,医魂盒突然又亮了,魂片里的昭明影像对着铠甲人影说了句什么,虽然听不清,却能看见她眼里的光——像现在的自己,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敢往前走。
快到后山时,顾砚之勒住马,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铜哨,塞进苏棠手里:“这是顾家的信号哨,有事就吹,我能听见。”他替她拢了拢衣领,指尖擦过她冻得发红的脸颊,“密道里的瘴气用玉镯的光就能驱散,记得别碰里面的石钟乳,有毒。”
苏棠接过铜哨,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让她稍微定了定神:“你也小心,别为了拖延时间硬撑,我很快就会出来。”她翻身下马,刚要走,又被顾砚之拽住,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带着点伤口的凉意,却格外珍重:“等你。”
疏桐在旁边别过脸,假装看雾,手里的狐火珠却亮了亮,映得她嘴角的笑藏不住。苏棠赶紧转身,往后山的方向跑,雾里传来顾砚之的声音:“记住,密道在第三棵松树下,按三下树干就能打开!”
她跑着,玉镯的光在前面引路,驱散了周围的瘴气。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远了,取而代之的是医经阁方向传来的喊杀声,还有疏桐用狐火珠发出的“噼啪”声。苏棠攥紧手里的铜哨,指尖的汗让哨子变得滑滑的——她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玄真子在等她,顾砚之也在等她。
跑到第三棵松树下,苏棠按了三下树干,地面果然裂开一道缝,露出下面黑沉沉的密道。她深吸一口气,举着玉镯走进去,密道里的瘴气被光驱散,露出墙上的刻痕——是玄真子刻的《太初医经》片段,每一道刻痕都很用力,像在诉说着什么。
医魂盒突然在怀里发烫,苏棠低头一看,盒盖开了,魂片飘出来,顺着密道往前飞。她赶紧跟上,魂片停在一扇石门前,门上刻着个“医”字——是医经阁的后门。她刚要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玄真子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依旧坚定:“周夫人,你就算拿到医经,也练不成里面的术法,医道讲究的是仁心,不是杀戮。”
苏棠的心提了起来,她握住门把,玉镯的光更亮了,准备随时冲进去。就在这时,她听见周夫人的声音,带着点疯狂的笑:“仁心?当年你就是用这所谓的仁心,看着我姐姐死的!今天,我就要用你的医经,让整个太初谷都为我姐姐陪葬!”
门后的动静更大了,苏棠深吸一口气,推开石门——里面的景象让她愣住:玄真子被绑在柱子上,身上有好几道伤口,周夫人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正往医经的方向走,盒子里爬满了黑色的蛊虫,像团活的煤渣。
而顾砚之的玉佩,突然从她的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竟和黑色盒子产生了共鸣,盒子里的蛊虫瞬间停住,不再动了。周夫人回头,看见苏棠,眼睛里的疯狂更甚:“来得正好!你的仙骨,正好用来激活医经里的术法!”
苏棠握紧手里的铜哨,刚要吹,就看见玄真子对着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点警示——周夫人手里的黑色盒子,竟和她的医魂盒合在了一起,发出刺眼的光,整个医经阁开始摇晃,墙上的刻痕渐渐变成红色,像在流血。
这是第二个伏笔。苏棠突然明白,周夫人手里的盒子不是普通的控魂盒,而是和医魂盒配对的“噬魂盒”,两者合一,就能激活医经里的禁忌术法。她看着摇晃的医经阁,又看了看被绑在柱子上的玄真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阻止周夫人,不能让她毁了太初谷,毁了玄真子守护的一切。
下集预告:医经阁内禁术启,魂盒噬魂险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