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把青崖镇的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我揣着昨晚没睡好的忐忑,提前半小时走到了“青崖刺青”门口,铜风铃被风碰得轻响,像在替我打鼓。
推开门时,陆屿正坐在工作台前调颜料,透明的玻璃瓶里盛着深绿和暗红,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他抬头看见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指了指旁边的躺椅:“先坐,我刚画好草图,你看看合不合适。”
我走过去,才发现工作台上摊着张画纸,上面画着一朵半开的山茶,花瓣边缘带着淡淡的晕染,花茎上绕着一圈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藤蔓,右下角还藏着颗小小的星星——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甚至更温柔。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星星?”我惊讶地指着那颗星,昨天根本没提过这件事。
陆屿的指尖在颜料瓶上轻轻敲了敲,耳尖似乎有点红:“昨天看你背包上挂着星星挂坠。”他没再多说,转身拿过消毒棉片,“想纹在哪?手腕内侧可以吗?不显眼,也方便护理。”
我点点头,把袖子卷到小臂,手腕内侧的皮肤贴着微凉的躺椅,心跳却越来越快。陆屿的动作很轻,消毒棉片擦过皮肤时只有淡淡的凉,他拿着纹身笔靠近时,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却没感觉到疼,只听见笔尖轻轻的“沙沙”声,像春雨落在山茶叶上。
“别紧张,很快就好。”他的声音比昨天软了点,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我偷偷睁开眼,看见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认真的样子比昨天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放下纹身笔,递来一面小镜子:“看看,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再调整。”
我接过镜子,手腕内侧的山茶已经成型,暗红的花瓣裹着深绿的花茎,那颗星星藏在花萼旁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纹身上,像是给花瓣镀了层浅金,我忍不住笑了:“太好看了,谢谢你,陆屿。”
他愣了一下,嘴角似乎也弯了点,转身去拿护理膏:“前三天别碰水,每天涂一次这个膏,要是痒的话别抓……”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手指递护理膏时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我攥着护理膏,突然想起民宿老板娘说的话,鼓起勇气问他:“陆屿,你是一直住在青崖镇吗?我昨天逛的时候,好像没见过其他纹身店。”
“不是,”他靠在工作台上,看着窗外的老槐树,“两年前过来的,之前在城里做设计,后来觉得这里安静,就开了这家店。”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我,“你呢?为什么来青崖镇?就为了看山茶?”
“也算吧,”我把背包上的星星挂坠摘下来,在手里转了转,“之前工作太累了,想找个地方躲躲,刷到青崖镇的山茶照片,就直接买了车票。”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青崖镇的老巷子说到城里的奶茶店,从喜欢的颜料品牌说到小时候爬树摘果子的糗事,阳光慢慢从工作台移到地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直到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进来一对要纹情侣纹身的年轻人,我才意识到该走了。我掏出钱包问他多少钱,陆屿却摆了摆手:“不用了,第一次给客人纹山茶,算我送你的。”
“那怎么行?”我把钱递过去,他却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我的纹身:“下次路过,要是山茶掉色了,再来找我补色就好。”
我只好把钱收回去,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陆屿,今晚镇口有夜市,你会去吗?我听说有卖糖画的,做得特别像真的山茶。”
他抬头看我,眼里映着窗外的阳光,亮得像星星:“会去,我带你找那家最好吃的糖画摊。”
走出店门,风里带着山茶花苞的淡香,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纹身,心里像被糖画裹了层蜜。原来有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迷路,真的会带你遇见意想不到的人,就像青崖镇的雨,落得意外,却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