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幼儿园后墙总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与老樟树混合的气味。每天下午四点，我和挚友关田、穆雪都会准时出现在锈迹斑斑的栅栏外，等待我弟弟的班级放学。
直到第十三天，我们同时注意到了她——那个穿着褪色蓝色工装服的老婆婆。她扫地的方式很特别：扫帚从不真正触地，总是在地面以上三厘米处悬浮般移动。她嘴角有颗痣，而那颗痣上停着的蝴蝶发卡，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但奇怪的是，他俩都看不到老婆婆嘴角的蝴蝶发卡。
“别过去，”穆雪拉住我的衣袖，“那老太太有点邪门。”
但我已经挣脱了她的手。仿佛有无数丝线牵引着我，一步步走向那个佝偻的身影。
“婆婆好，”我说，“您的发卡很漂亮。”
她缓缓抬头，蝴蝶发卡突然振翅飞起，又落回原处。那一刻，我知道找对人了。
连续七天的交谈后，老婆婆终于在一个雨后的黄昏开口：“我扫了四十年地板，知道每个角落藏着的秘密。最危险的，是东边那个荆棘坡。”
她讲述时，空气变得粘稠：山坡上结着能治百病的果实，也藏着能让人发狂的诅咒。六十年前整个幼儿园曾因此关闭，所有孩子被转移。
“为什么告诉我？”我问。
发卡上的蝴蝶再次振翅，她说：“因为只有你能看见它，不是吗？”
当晚我高烧四十度，梦里全是荆棘与果实。第三天清晨，我不由自主地走向幼儿园东侧。关田和穆雪强行跟上我，“你脸色像死人！”关田吼道，“但我们陪你疯。”
市立幼儿园的东墙边，我和挚友关田、穆雪躲在梧桐树的阴影里。远处，管理员大爷正端着铝制饭盒走向值班室，飘来的炒白菜味混合着围墙内儿童嬉戏的声音。
“就是现在。”我低声说，心脏擂鼓般跳动。
关田抓住我的手腕：“小念，最后问一次，我们为什么非要爬这个破山坡？”
我无法解释那股自外婆讲述往事后就萦绕不散的吸引力——仿佛血脉深处有什么在苏醒。穆雪已经率先抓住一根粗壮的荆棘：“别问了，再犹豫管理员就回来了。”
荆棘坡比想象中更险恶。带刺的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动，在我们接近时突然绷紧。关田首当其冲，手臂被划出深深的血痕。
“这些刺会动！”他惊呼。
血珠滴落在泥土上，竟开出转瞬即逝的猩红色小花。我们艰难攀爬，越是向上，空气越发甜腻得令人作呕，仿佛有看不见的蜜糖堵塞着呼吸道。
坡顶的景象让三人同时窒息。
一片违背自然规律的绿地延展开来。番茄与黄瓜如葡萄般成串悬挂，闪烁着过于鲜艳的光泽。还有一种叶片呈金属蓝色的植物，正自发地发出脉动般的微光。而在这一片诡异生机中央，躺着两个昏迷的成年人。
“赵光叔？眉添姨？”我认出了小区公告栏里失踪启示上的人。
就在我们试图唤醒他们时，金属蓝色的植物突然无风自动。我像被操控般走向一株番茄，摘下沉甸甸的果实送入口中。果肉迸裂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冲进脑海：一个穿蓝工装的老婆婆在扫地、六十年前关闭幼儿园的文件、还有我母亲年轻时站在这里的画面……
“小念！”穆雪的惊叫惊醒了我。
赵光和眉添突然睁眼，他们的眼球完全变成了漆黑色。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皮肤下隆起，像沸水般翻滚着。
“珠宝...”赵光的声音像是从深井传来，“地图是陷阱...”
坡顶突然暗了下来。三个山洞中飞出黑压压的虫群，翅膀振动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
“跑！”关田大吼。
我们向下狂奔，荆棘编织成网阻拦去路。虫群率先追上赵光和眉添，惨叫声中被脓包吞噬，最后化作两具长满菌菇的尸骸。
穆雪踉跄倒地，脚踝被三只蓝光虫子钉住。关田返身救她时手臂也被蛰伤。我本能摘下发光蓝果塞进他们嘴里：“吃下去！”
果实生效惊人，但耽误的时间足够虫群再次集结。小哲突然出现指向中间的山洞：“姐姐，这边能躲！”
眼看虫群正在逼近，我来不及问小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能冲进最近的山洞，黑暗瞬间吞噬了所有人。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洞中央隐约有微光。我们摸索前行，渐渐看清那光源来自一尊巨大的神女雕像。
雕像面容慈悲，手持果实与荆棘，竟与那扫地婆婆年轻时有七分相似。神女脚下是一张石制板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赫然是我自己！
"啊！"我吓得跌坐在地。关田和穆雪连忙扶我，却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周围的黑暗开始蠕动。那根本不是洞穴的阴影，而是由无数黑色虫群组成的墙壁！嗡嗡声震耳欲聋，虫群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出去！快出去！"关田拖着我们往外冲。
逃亡中，我被虫群扑倒。最后一刻，我看到小哲站在神女雕像旁，眼神完全变成金属蓝色："姐姐该醒来了。"
......
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我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母亲焦虑的面容和小哲紧握我的手映入眼帘。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母亲抚摸我的额头，"你在幼儿园突然昏迷，已经睡了三天了。"
我猛地坐起，看见关田和穆雪在旁边的病床上安然入睡。
"那个婆婆..."我急切地问。
母亲眼神闪烁："什么婆婆？幼儿园唯一的保洁阿姨请病假半个月了。"
小哲悄悄递给我一张画：神女雕像下，年轻的婆婆正在抚摸躺在石板上的我。画纸背面用蜡笔写着："婆婆说你在经历觉醒，就像妈妈六十年前一样。"
后来母亲告诉我真相：那位老婆婆是荆棘坡的守护者，六十年前幼儿园因异常事件关闭，实则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母亲是当年少数从荆棘坡诞生的特殊存在，而我因为接近成年，正在经历同样的血脉觉醒。
山洞中的神女雕像是婆婆年轻时的形态，她通过神秘力量让我进入"昏迷"状态，实则是为了保护我在觉醒过程中不受现实世界的干扰。那些奇幻又惊悚的经历，既是考验，也是洗礼，帮助我逐步接受和理解自己的特殊血脉。
而穆雪和田关则是婆婆选中的守护人，赵光和眉添的出现则是对我面对死亡的考验。
母亲轻轻卷起左袖，手臂内侧的微型番茄苗已经开花："欢迎回家，孩子。"
窗外，一轮蓝色的月亮正在升起，我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永远改变。而幼儿园东墙边，那位老婆婆依然在扫地，嘴角的蝴蝶发卡在月光下微微颤动，守护着这个延续了六十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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