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银行卡余额的数字，冰冷得像是停尸房里的金属台面。

个、十、百…林辞掰着手指头又数了一遍，哪怕那数字已经刻进了她脑子里——三百零五块八毛。而房东催租的微信消息，像索命符一样悬在屏幕最顶端，后面跟着三个鲜红的感叹号。

“小林啊，最后三天！再不交真说不过去了！外面多少人等着租我这房呢！”

泡面碗里最后一口汤已经凉透，泛着凝固的油花。林辞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扔到一边，胃里和心里一样空落落的。

毕业即失业，这话她算是体会得淋漓尽致，海投出去的简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换来一句“抱歉，您的经历与我们岗位不太匹配”。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她厨房里的脏抹布。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准备下楼去翻翻信箱碰碰运气——虽然明知里面除了广告传单，大概率什么都不会有。

老旧的楼道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楼下那一排生锈的信箱，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她钥匙捅了半天才打开属于她的那个狭小空间。

果然，塞得满满当当。电费催缴单、超市打折广告、健身房优惠券…花花绿绿的纸片几乎要溢出来。她烦躁地往外掏，准备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就在这时，指尖忽的触碰到一个异样的存在。

冰凉，厚实，带着一种与周围粗糙广告纸截然不同的细腻质感。

她愣了一下，把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封纯黑色的信封，没有邮戳，没有寄件人地址。里边的米白色信纸上只有黑色墨水留下的一行字：

【温馨家园小区，诚聘管理员，即刻上任。】

下面是一行地址，偏僻得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什么玩意儿…”她嘟囔着，翻来覆去地看。诈骗？恶作剧？但这纸张的质地，这墨水的触感，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鬼使神差地，她捏了捏信封，里面似乎还有东西。撕开一看，是一张薄薄的、黑色的卡片。

卡片正面是浮雕般的“温馨家园”四个字，背面则是一行小字：

【月薪：面议。提供住宿。】

提供住宿。

四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林晚心上。

她猛地抬头看了看自家窗户，又低头看了看那张黑卡。房东的催租信息还在手机里躺着。

“去他妈的诈骗！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或者说，是走投无路催生的鲁莽）涌了上来。

她把那张黑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微压下胃里因饥饿反胃酸的灼烧感。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冲回楼上，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进背包，看了一眼那碗冷掉的泡面，毅然决然地下了楼。

按照地址换乘了两趟公交车，越走越偏。最后一段路，导航甚至开始飘忽不定。她只好跟着模糊的方向感，拐进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

空气中的味道不知不觉的变了，不再是城市的尾气，而是一种铁锈混杂着潮湿泥土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终于，在一片荒凉的背景下，几栋灰扑扑的居民楼突兀地矗立在那里。

“温馨家园”。

生锈的金属大字歪歪扭扭地挂在大门入口，其中一个笔画似乎快要脱落。

围墙斑驳，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

所有的窗户都像是没有生气的眼睛，大部分暗着，零星几扇透出一点昏黄黯淡的光，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更添诡异。

小区里安静得可怕。连风声在这里都变得沉闷而压抑。

林辞站在那扇锈迹斑斑、仿佛很久没人打开过的铁制大门前，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心脏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伸出手，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漫长而痛苦的呻吟声，打破了死寂。

门内，是更加浓重的阴影和仿佛凝固了的空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踏入了“温馨家园”小区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