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大门在身后合拢的呻吟,像是某种巨大生物不情愿的吞咽声,将外界最后一丝声响也隔绝了。
林晚站在门内,一股混合着铁锈、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到发腥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沉重粘稠几分。
眼前空无一人。只有一条不算长的通道,两侧是斑驳的围墙,尽头分出几条小路,通向那几栋沉默的居民楼。死一样的安静。
“有人吗?我是新来的物业管理员!”林晚提高声音喊道,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撞了几下,迅速消散。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彻底耍了的时候,旁边岗亭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制服,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神空洞,动作带着一种僵硬的迟滞感,像是一台电量不足的机器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新…管理员?”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是,是的。我收到了邀请函。”林晚连忙拿出那张黑色的卡片。
男人没有接,只是缓慢地、眼球几乎不转地瞥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他将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来。
“你的。”他说,“办公室…三号楼…B2。钥匙…里面。”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手臂伸得直直的,关节似乎都不打弯。
“呃,谢谢。那个…请问月薪是多少?住宿在哪里?”林晚赶紧抓住机会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男人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睛看着林晚,又好像透过她在看别的地方。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久到林晚以为他没听见或者不会回答了。
“规则…里面。”他最终吐出三个字,然后又缓慢地、无声地滑回了岗亭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晚捏着那个颇有分量的文件袋,愣在原地。这就完了?接待仪式未免也太简陋了点。
她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一串锈迹斑斑的旧钥匙,挂着一个写有“三号楼B2”的小铁牌。还有一本薄薄的、封面模糊的小册子——《温馨家园物业管理员守则(新任必读)》。
册子下面,压着三张崭新的、红彤彤的百元人民币。
三百块。预支的工资?一周的生活费?这算什么?
但现金的触感稍微安抚了她不安的心。至少,钱是真的。
她拿起守则翻开。
【守则一:本小区不存在任何穿玩偶服的住户。若您目击到熊猫玩偶向您招手,请务必保持镇定,切勿回应,并立即前往位于三号楼地下二层的物业管理办公室,直至异常感消失。】
林晚:“……”
熊猫玩偶?招手?异常感?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往下看。一条比一条离谱,一条比一条诡异。下午六点后的电梯、蒙黑布的镜子、窗上的字迹需求……
这哪里是员工守则?分明是精神病院行为指南!
她合上册子,心脏跳得有点快。环顾四周,死寂的小区像一张巨大的、沉默的嘴。那几栋楼里昏黄的窗户,像是窥探的眼睛。
那个诡异的接待员,预支的现金,这本荒诞的守则……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
但是……银行卡的余额,房东的催租信息,还有手里这三张实实在在的钞票……
她把钱和钥匙小心翼翼收好,捏紧了那本守则。
“管他呢,先看看办公室和宿舍再说。”她自言自语,朝着接待员指的方向,走向那栋最里面的三号楼。
楼道入口没有门,只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是向下的楼梯,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阴冷气息从中涌出。
她摸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却发现屏幕怎么按都不亮,明明来时还有一半电量。一种微妙的不安感爬上脊背。
借着从入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楼梯又陡又窄,墙壁湿漉漉的。
地下二层。一扇深绿色的铁门出现在眼前。
用钥匙打开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惨叫。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消毒水味的空气涌出。
昏黄的白炽灯下,房间显露出来:一张旧木桌,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一个锈迹斑斑的文件架,上面稀稀拉拉插着几张纸。角落里放着一张狭窄的行军床。
这就是…办公室兼宿舍?
林晚的心沉了一下。这环境比她现在租的那个破单间还要差劲。
她走进去,把背包扔在行军床上,激起一阵灰尘。桌面上也落满了灰。
她坐到椅子上,椅子发出一声呻吟。灯光轻微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绝对安全?
她想起守则上的话。黑暗中,她似乎听到极轻微的、像是爪子挠过门板的刮擦声,从门外传来。一下,又一下。
灯稳定下来,挠门声也消失了。
一切恢复死寂。
林晚后背渗出一点冷汗。她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
然后,她开始翻找桌子抽屉。空空如也。
最后,她在桌子腿内侧,摸到了一个用透明胶带粘着的、叠得很小的纸片。
她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写得极其仓促潦草:
【别完全相信守则!!!】
字迹的末尾,拖出一道长长的、颤抖的划痕。
林晚捏着这张突然出现的、充满警告意味的纸条,又看了看桌上那本印刷清晰的《员工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