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管里捞出的那个模糊的【K】,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林晚心里漾开圈圈疑虑。是钥匙(Key)?还是某个存在的代号?抑或只是毫无意义的碎片?她将其与笔芯、贝壳、纸条放在一起,这堆零碎的“遗产”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口袋里。
几天过去,日子在应付各种离奇“需求”和提防潜在危险中循环。她帮一个声音尖细的住户“修剪”了过长的手指(用的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园艺剪,过程她拒绝细想),又给一个总是抱怨“地板太硬”的房门底下塞了几块从废弃家具里拆出来的海绵。
每一次“业务”完成,她都感觉自己和这个诡异的地方联系更深了一分,那种被无形之物注视的感觉也愈发清晰。但与此同时,她口袋里的“遗产”没有增加,那个红衣小女孩和借拖把的水渍也再未出现,仿佛她的“服务”得到了某种默认的认可。
这天下午,她回到地下室办公室,准备记录上午的“修剪”业务。推开深绿色的铁门,一切似乎如常。
直到她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
那里,靠着墙壁,立着一面原本蒙着脏兮兮灰布的落地镜。此刻,那块灰布不见了。
镜子清晰地映出整个房间:昏暗的灯光,破旧的桌椅,文件架,以及……她站在门口的身影。
林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守则十三:您的办公室绝对安全。但若您进入时发现所有镜子都被蒙上黑布,请立即退出,反锁房门,并在下一次整点钟声响起前不要再次进入。】
守则说的是镜子被蒙上黑布时需要警惕。可现在,布被掀开了。
这算什么?是安全,还是更深的危险?守则没有提及这种情况。
她僵在门口,进退两难。进去?万一这是陷阱呢?不进去?这是她的“安全屋”,不进去她又能去哪里?
她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带着疲惫和警惕,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异常。
犹豫了几分钟,对“绝对安全”的渴望最终压过了疑虑。她小心翼翼地踏进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但没有立刻反锁。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面镜子。
她慢慢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假装整理记录单,眼角的余光却时刻锁定着镜面。
一开始,一切正常。镜子里就是房间的倒影,和她肉眼所见别无二致。
但渐渐地,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镜子里,那盏昏黄的灯泡,闪烁的频率似乎……比现实中慢了一点?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带着微妙的延迟。
而且,镜中她的影像,动作似乎也滞后了极其细微的一瞬。她抬手,镜中的手慢半拍抬起。她眨眼,镜中的眼睛慢半拍闭合。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不是她的倒影!
她猛地站起身,镜中的“她”也几乎同时站起,但动作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延迟。
就在这时,镜中的“她”,嘴角忽然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露出了一个林晚绝对没有做出的、冰冷而诡异的微笑。
现实中的林晚感到自己的脸颊肌肉僵硬,根本无法做出那个表情!
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镜中的“林晚”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抬起一只手,动作滞涩地,指向——指向房间的天花板!
现实中,林晚下意识地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抬头。
天花板上只有斑驳的水渍和灰尘结成的网。
当她再低下头看向镜子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镜子里,天花板的倒影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现实中存在的!那是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如同巨大眼球般的阴影,正透过镜面,死死地“凝视”着房间里的她!
而镜中的“林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几乎咧到了耳根,眼神空洞,充满了非人的恶意。
“它……在看……”
昨天那个住户嘶哑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
林晚几乎是凭借本能,抓起桌上那本厚重的《员工守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面镜子狠狠砸了过去!
“哐啷——!”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玻璃碎片四溅!
镜中的诡异景象瞬间支离破碎,那个带着恶意微笑的“她”和天花板上的“眼球”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破败的、空荡荡的木头镜框,和满地锋利的碎片。
林晚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狂跳不止,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守则说蒙布是危险,可掀开布,直面镜子,才是真正的恐怖!那条规则是误导!是引诱管理员在发现镜子异常时,反而放松警惕的陷阱!
前任的警告是对的!不能完全相信守则!
她看着一地的碎片,惊魂未定。破坏了这面镜子,会引来什么?那个“它”是不是已经更清楚地“看”到她了?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在碎裂的镜框木板的夹缝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碎玻璃,用剪刀将其挑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折叠得很小、边缘有些焦黑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公园里,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腼腆。照片背面,用和警告纸条同款的深蓝色笔迹,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
【吴凯,记住我的名字。找到核心,在……】
后面的字迹被焦黑的痕迹彻底吞噬了。
吴凯。K。
这就是前任的名字。
他看着镜头,笑容干净,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那个被钉在墙上、扭曲微笑的恐怖形象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林晚捏着这张小小的照片,手指微微颤抖。
找到核心。在……在哪里?
所有的线索,前任的遗言,住户的警告,恐怖的经历,都像无数条溪流,最终汇向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潭。
四楼。404。
她不能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