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综艺录制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涌的氛围中继续进行。
那个直播间的吻像一道分水岭,将谢旬和江屿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模糊又危险的境地。在镜头前,他们是被全网锁死的“真爱CP”,互动自然,眼神交汇时仿佛都带着滋滋的电流,满足了所有CP粉的幻想。节目组乐见其成,甚至有意无意地安排更多亲密互动环节,将热度推向新高。
但一旦离开镜头,那种无形的张力便愈发清晰。
江屿的“黏人”程度有增无减。他不再仅仅是靠近,而是开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入谢旬的个人空间。他会极其自然地用谢旬的杯子喝水,会在谢旬坐下时顺手将他揽近,会在夜晚入睡时,固执地将手搭在谢旬的腰侧或手腕上,仿佛需要通过这种持续的肢体接触来确认什么。
谢旬从一开始的僵硬、无所适从,到后来几乎有些麻木的妥协。他试图挣扎过,在江屿又一次靠得太近时微微侧身避开,但换来的是对方瞬间低沉的气压和更加强势的圈固。那双深邃的眼睛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怒气,却有一种让人心头发紧的执拗,仿佛在问:“为什么躲?”
【目标人物情绪值:-2。】
【系统警告:目标人物占有欲指数持续升高,请任务执行者谨慎应对。】
系统的提示音像紧箍咒,提醒着谢旬他的任务。情绪值的波动与占有欲的攀升形成了诡异的拉锯。他不能真的激怒江屿,那会导致任务失败。可这种步步紧逼的侵占,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任务,是扮演,是拯救江屿的必要过程。可心底某个角落却在疯狂质疑:那个吻的温度,那双夜里紧紧锁住他的手臂,还有江屿看他时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眼神……真的全是演戏吗?
“旬旬,江老师看你看得太紧了吧。”一次录制间隙,周禾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又真诚的笑,“我看江老师那眼神,简直了,跟要把你刻进骨子里似的。”
谢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含糊道:“……还行吧。”
“得了吧,”周禾一副“我懂”的表情,“你不用害羞啊,你是没看见,昨天你跟陈默多说了两句话,江老师那边气压低的,我差点以为要下雨了。”
谢旬心头一跳。他当然感觉到了。不仅仅是陈默,任何试图与他有稍多接触的人,无论是嘉宾还是工作人员,都会引来江屿看似不经意,实则精准的隔断。他的占有欲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无声息地收紧。
这天下午,节目组安排了一场户外团体竞赛,地点在度假村后山的一片拓展训练基地。活动进行到一半,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色,乌云翻滚,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瞬间演变成倾盆暴雨。
节目组措手不及,慌忙指挥大家前往附近的凉亭避雨。人群在雨中奔跑,一片混乱。
谢旬本来和江屿在一起,被人群一冲,瞬间隔开了几步距离。雨水模糊了视线,他下意识回头去找江屿的身影,却见江屿正拨开人群,大步朝他走来,脸色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显得有些阴沉。
就在江屿即将抓住他手腕的瞬间,旁边一个工作人员脚下一滑,惊呼着朝谢旬倒来。谢旬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稳住了对方。
“谢谢谢老师!”工作人员惊魂未定地道谢。
谢旬刚想说没事,一只冰冷有力的手已经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吃痛地蹙眉,对上江屿那双在雨水中更显幽深的眼睛。那里翻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暴戾的情绪,像是领地被侵犯的野兽。
江屿一言不发,猛地将谢旬拽到自己身边,力道之大让谢旬直接撞进了他怀里。雨水瞬间打湿了两人相贴的衣物,冰冷的雨水和对方胸膛传来的滚烫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他没有看那个差点摔倒的工作人员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谢旬身上,或者说,集中在他刚刚扶了别人的那只手上。
“走。”江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搂着谢旬的肩膀,几乎是半强制地将他带向了最近的凉亭。
凉亭里已经挤了不少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进来,都愣了一下。江屿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本该有些狼狈,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冷厉气场,却让原本喧闹的凉亭瞬间安静了几分。
而他紧紧箍在谢旬肩上的手,更是彰显着极强的占有意味。
谢旬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羡慕,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畏惧。他试图挣动一下,想让江屿松开些,反而被搂得更紧。
“江老师……”谢旬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你弄疼我了。”
江屿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箍着他的力道微微放松,但手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往下滑,改为紧紧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不容他挣脱。他的掌心湿冷,却带着一股固执的热度。
“别乱动。”江屿侧过头,在他耳边低语,气息拂过湿漉漉的耳廓,带着一种危险的亲昵,“也别再看别人。”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但其中的偏执却让谢旬心底发寒。
【目标人物情绪值:-5。】
谢旬闭了闭眼,雨水顺着睫毛滑落,像冰冷的泪。他不再挣扎,任由江屿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默认了这种掌控。
导演组清点人数,发现所有人都安全到达了避雨点,松了口气,开始分发毛巾。江屿接过毛巾,却没有先擦自己,而是抬手,仔细地、甚至有些用力地擦拭着谢旬脸颊和头发上的雨水,尤其是他刚才扶过人的那只手臂,被反复擦拭了好几遍,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谢旬僵在原地,任由他动作。他看着江屿近在咫尺的、专注而阴郁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涩。这不是他认知中那个游刃有余、冷漠疏离的影帝。这是一个被困在自己情绪牢笼里,因为一点外界刺激就可能失控的灵魂。
而他,这个所谓的“拯救者”,非但没有将他拉出,反而似乎正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雨势渐小,但没有停歇的迹象。节目组决定让大家原地休息,等待雨停或者安排车辆来接。
凉亭里气氛渐渐回暖,大家开始说笑,分享毛巾和热水。只有谢旬和江屿所在的角落,仿佛自成一体,被一种低气压笼罩着。
江屿一直握着谢旬的手,没有松开过。他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闭着眼,似乎在休息,但紧抿的唇线和偶尔跳动的眉峰显示他并未放松。
谢旬看着他,目光复杂。他想起系统最初提示的,江屿对娱乐圈的厌倦和内心的冷漠疏离。可现在,这种冷漠似乎被一种更极端的情感取代了,而焦点正是他自己。
“冷吗?”江屿忽然睁开眼,看向他。
谢旬摇了摇头,他的衣服湿了大半,就算有节目组给的毯子也还是有些冷,但此刻更让他不适的是这种紧绷的氛围。
江屿却仿佛没看到他的否认,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就在谢旬以为他终于要结束这种禁锢时,他却将节目组给他披的毯子拿了下来。
“你干什么?”谢旬愕然。
江屿没说话,不由分说地将毯子披在了谢旬肩上。毯子带着他身体的余温,沉甸甸地压下来,将谢旬整个人裹住,也彻底染上了他的味道。
“披着。”命令式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呼和小声的议论。这举动在旁人看来,无疑是极致的体贴和浪漫。只有谢旬知道,这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用自身气息覆盖所有物的行为。
毯子上属于江屿的清冽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谢旬的鼻腔,让他无所遁形。他想脱下来,但触及江屿那双深邃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眼睛,动作顿住了。
【目标人物情绪值:+3。当前情绪值:-2。】
看,他又“安抚”成功了。用顺从,用接受他的标记,来换取那一点点可怜的情绪值回升。
谢旬垂下眼睫,拉紧了肩上的毯子,低声道:“……谢谢。”
江屿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却带着一种满足的意味。他重新握住谢旬的手,这次力道轻柔了许多,拇指甚至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雨声淅沥,凉亭里嘈杂的人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谢旬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亭外连绵的雨幕。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仿佛冲刷掉了最后一层伪装,将他和江屿之间那畸形又脆弱的联系暴露无遗。
协议危机看似解除了,舆论一片向好。江屿的情绪值虽然波动,但总体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谢旬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他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好丈夫”,甚至可能真的让江屿对他产生了超乎协议的情感。但这真的是拯救吗?还是说,他正在亲手喂养一头名为“占有欲”的怪兽?
当这头怪兽彻底挣脱枷锁,不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掌控时,他又该如何应对?任务的终点,等待他的,究竟是成功的曙光,还是被彻底吞噬的深渊?
雨,还在下。前方的路,在一片水雾中,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