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顺的假面

浴室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寒意，丁程鑫蜷缩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开始僵硬麻木，才撑着墙壁，有些踉跄地站起来。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只有锁骨下那个淡粉色的印记，像一道无声的嘲讽，刺目地提醒着他自以为是的“安全”是多么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到肺部都有些发疼，然后缓缓吐出。颤抖的手指重新拾起那条银链，冰凉的金属贴到皮肤上时，他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戴了回去。金属小片隐藏在衣领下，仿佛能将那个陌生的印记也一同掩盖。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直到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试图用物理的刺激驱散内心的冰冷和恐惧。他看着镜中逐渐恢复“正常”的自己，眼底最后一点波澜也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

不能慌，不能乱。

他清楚地知道，任何异常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那七双时刻关注着他的眼睛。质问、哭闹、反抗？那只会引来更严密的监控，更彻底的掌控，甚至可能……激发出他们更可怕的一面。

他承担不起后果。

所以，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必须维持着这副温顺的、接受了现状的假面。

当丁程鑫走出浴室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清冷安静的模样，只是眼睫低垂，比以往更沉默了几分。

客厅里，马嘉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语气平淡：“洗好了？厨房温着牛奶。”

“嗯。”丁程鑫低低应了一声，没有看他，径直走向厨房。他能感觉到马嘉祺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如同实质，仿佛要穿透他的睡衣，看清他皮肤上那个隐秘的烙印。

他端着温热的牛奶回到客厅，在离马嘉祺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的温度恰到好处，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明天早上复健，我陪你。”马嘉祺的声音打破沉默，是通知，不是商量。

丁程鑫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甚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异样。

马嘉祺似乎对他的顺从很满意，没再说什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平板上。

接下来的几天，丁程鑫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温顺”的角色。他按时起床，安静地吃完按照营养表准备的早餐，跟着马嘉祺去复健，在学校里严格遵守着那些无形的规定，放学后直接回到别墅，不再对任何活动流露出兴趣，也不再试图争取任何额外的“自由”。

他甚至开始在某些时候，主动表现出“依赖”。

比如，在复健后微微出汗时，他会很自然地从马嘉祺手中接过递来的水瓶，低声道谢。比如，当张真源例行检查时，他会主动描述身体细微的感受，虽然依旧简短，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隐忍的抗拒。比如，当宋亚轩眼巴巴地看着他时，他会偶尔允许对方靠在自己身边待一会儿，虽然身体依旧会下意识地僵硬，但他会努力控制住不躲开。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却精准地传递出了一个信号——他正在逐渐“习惯”并“接受”这种被掌控的生活。

马嘉祺看在眼里，深邃的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张真源的照顾似乎也更加细致温和。宋亚轩因为得到了更多“靠近”的允许而欢欣鼓舞。贺峻霖记录的数据显示丁程鑫的情绪趋于“稳定”。敖子逸依旧旁观，只是看着丁程鑫那完美无瑕的温顺假面时，眼神会比平时更深一些。

他们似乎都相信，这只美丽而特殊的鸟儿，终于彻底认清了现实，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安心地栖息于他们打造的黄金牢笼之中。

只有丁程鑫自己知道，这温顺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颗冰冷而警惕的心。每一个看似依赖的动作，都需要他耗费巨大的心力去表演；每一次接受的触碰，都让他内心警铃大作，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

他像是一个走在钢丝上的演员，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夜晚，当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才会卸下所有伪装，手指会无意识地抚过锁骨下的那个印记，恐惧与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将脸深深埋进枕头，任由绝望无声地啃噬。

笼中心跳，在温顺的假面下，跳动着的是恐惧、算计和一丝不肯彻底熄灭的、对真正自由的微弱渴望。他知道自己身处险境，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他暂时找不到出路，只能先努力扮演好这个他们期望看到的“丁程鑫”，在这令人窒息的掌控中，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内心最后一点真实的火种，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