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临界

易感期的潮水并未完全退去，只是从汹涌的浪涛化作了缠绵的暗流。丁程鑫依旧比平日更敏感、更依赖人，但那种尖锐的情绪波动似乎平复了许多。甜橙精油的香气持续在别墅里弥漫，连同马嘉祺那无声的纵容和细致，共同构筑了一个看似温和的避风港。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礁从未消失。

这天下午，张真源被医学院的急召唤走，临行前再三叮嘱丁程鑫按时用药，注意休息。贺峻霖也有一个无法推脱的学术会议。别墅里只剩下马嘉祺、敖子逸和因为社团活动请假在家的宋亚轩。

丁程鑫午睡醒来，觉得胸口有些闷胀，是易感期常见的后续反应，并不严重，但足以让他心情低落。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却觉得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宋亚轩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程鑫哥哥，你醒啦！马哥说你可能会不舒服，让我给你送点水果上来！”

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灵灵的蜜瓜，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放在床头柜上。清甜的果香飘散开来。

若是平时，丁程鑫或许会淡淡地道声谢。但此刻，易感期残留的烦躁让他对任何过于活泼的靠近都感到不适。他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抵触：“放那儿吧，我不想吃。”

宋亚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眨眨眼：“程鑫哥哥，这个蜜瓜很甜的，你尝一口嘛？就一口！”他说着，拿起一小块蜜瓜，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亲昵地就要往丁程鑫嘴边递。

那过于靠近的手指和充满活力的气息，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丁程鑫心底那点莫名的火气。他猛地抬手，想要挥开宋亚轩的手，语气也冲了几分：“说了不吃！你出去！”

他挥手的动作有些大，指尖不经意间扫过了宋亚轩的手腕。其实并不疼，但宋亚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厌恶意味的抗拒惊呆了，手一抖，那块蜜瓜掉在了地毯上，汁水洇开一小块深色。

宋亚轩看着掉在地上的蜜瓜，又看看丁程鑫冰冷中带着烦躁的侧脸，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他像是被主人无故责骂的小狗，委屈、不解，还带着点受伤的愤怒。

“程鑫哥哥你……你讨厌我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下意识地就想像以前一样扑上去抱住丁程鑫寻求安慰。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丁程鑫手臂的瞬间——

“宋亚轩。”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马嘉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沉郁，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宋亚轩伸出的手。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甜橙香气仿佛都被这股冷冽的黑檀苦艾酒气压制了下去。

宋亚轩的手僵在半空，被马嘉祺那骇人的眼神吓得一动不敢动，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丁程鑫也被马嘉祺突然散发出的冷意惊得心脏一缩，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

马嘉祺大步走进来，没有看丁程鑫，目光始终锁定在宋亚轩身上。他一把扣住宋亚轩还僵在半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宋亚轩痛呼出声。

“我有没有说过，”马嘉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碴，砸在寂静的房间里，“他易感期，情绪不稳定，让你们都保持距离，别来惹他？”

宋亚轩疼得脸色发白，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解释：“马哥……我、我只是想给程鑫哥哥送点水果……我不是故意的……”

“出去。”马嘉祺松开手，语气不容置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进这个房间。”

宋亚轩捂着手腕，委屈又害怕地看了丁程鑫一眼，见对方只是低着头，看也不看他，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身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马嘉祺和丁程鑫。

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并未随着宋亚轩的离开而消散，反而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丁程鑫低着头，能感觉到马嘉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实质，让他头皮发麻。他知道，马嘉祺生气了。不是因为宋亚轩，而是因为……他刚才那失控的烦躁和抗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不是触碰，而是捡起了掉落在毯子上的、那本他之前看到一半的书。马嘉祺将书放回床头柜，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然后，他在床边坐下。

丁程鑫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等待着预料中的质问，或者更冰冷的警告。

然而，马嘉祺只是沉默地坐着。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程鑫，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丁程鑫浑身一颤。

“我纵容你，不代表你可以肆意挥霍。”马嘉祺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肩线上，眼神深邃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别挑战我的底线。”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没有触碰他，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丁程鑫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听懂了马嘉祺的潜台词——他可以纵容他小小的任性，可以给他有限的温柔，但他必须接受他们的靠近，必须习惯他们的存在，不能流露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排斥。

易感期不是借口。他的身心，都必须完全属于这里，属于他们。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再次将丁程鑫淹没。他以为自己抓住了一点温暖，却发现那温暖之下，连接着的是更加冰冷坚固的锁链。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马嘉祺，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马嘉祺看着他这副脆弱无助、眼泪汪汪的模样，眼底的冰冷稍稍融化，但那份不容置疑的掌控却丝毫未减。他伸出手，指腹粗粝，带着灼人的温度，用力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意味。

“记住我的话。”他低声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

丁程鑫瘫软在床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空气中，甜橙的香气早已被浓郁的黑檀苦艾酒气息彻底覆盖，带着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失控的临界点，他触碰到了。而那代价，是更加清晰的认知——在这座牢笼里，他连情绪失控的自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