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的松节油

手指上的咬痕事件像一滴落入静水的墨，漾开的涟漪悄无声息，却让某些东西悄然改变了质地。马嘉祺没有追究，甚至没再提起，仿佛那只是小动物无心的抓挠。但丁程鑫能感觉到，那道注视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隐晦的玩味。

他开始更加谨慎，却也更加大胆。谨慎地维持着表面的温顺，大胆地在那被默许的边界内，伸展着被压抑的枝桠。

别墅三楼有一间采光极好的画室，是之前某任主人留下的，里面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画具和未完成的画作。丁程鑫偶然发现这里后，便时常溜上来。绘画是他失忆前就有的爱好，色彩和线条能让他暂时忘却现实的纷扰。

这天下午，他避开众人，又钻进了画室。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有些刺鼻却让他安心的气味。他站在画架前，调色板上挤满了斑斓的色彩，画笔在画布上涂抹，勾勒着脑海中模糊的、关于夏日庭院的印象。

他画得很专注，以至于没有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马嘉祺处理完公司事务，本想看看丁程鑫在做什么，找了一圈，才在画室找到他。他靠在门框上，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夕阳的金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丁程鑫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身上蹭了些许颜料，纤细的手指握着画笔，手腕灵活地转动，眼神专注而明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平日清冷疏离截然不同的、鲜活而沉静的魅力。

画布上，色彩大胆而和谐，光影交错，隐约能看出花园的一角，却又带着某种超现实的梦幻感。

马嘉祺的目光掠过他被颜料弄脏的衣角，掠过他微微汗湿的额发，最后落在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被T恤布料勾勒出的柔韧腰线上。那处，似乎还能看到一点点极淡的、泳池日光留下的微红。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混杂着日益增长的占有欲，在他心底滋生。他想将这专注作画的身影永远定格，想将这独属于他的、不为人知的鲜活模样彻底珍藏。

丁程鑫终于感觉到身后的视线，画笔一顿，有些慌乱地回过头。看到是马嘉祺，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画布——那上面有他未经允许、私自占用画室的“罪证”，还有他未曾示人的、私密的内心世界。

“我……我就是随便画画……”他声音有些干涩。

马嘉祺没有计较他擅用画室，反而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画布上。

“画得不错。”他评价道，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至少没有不悦。

丁程鑫有些意外，抬眼看他。

马嘉祺的视线却从画布移到了他的脸上，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脸颊上不小心蹭到的一抹钴蓝色颜料。他的动作很轻，带着松节油味道的指尖有些凉。

“喜欢画？”马嘉祺问。

丁程鑫点了点头，心跳有些快。马嘉祺的靠近总是带着无形的压力，但此刻，在这充满艺术气息的空间里，那压力似乎淡化了些。

“以后想来就来。”马嘉祺收回手，语气平淡地给予了许可，“需要什么，跟管家说。”

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纵容吗？丁程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没什么表情的脸，心底那点因为被窥见私密领域而产生的不安，奇异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许可抚平了。

“谢谢。”他低声道。

马嘉祺没再说什么，目光在画室环视一圈，最后又深深看了丁程鑫一眼，转身离开了。

画室里重新只剩下丁程鑫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未散的、属于马嘉祺的冷冽气息，与松节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他看着画布上未完成的庭院，又摸了摸刚才被马嘉祺指尖擦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和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马嘉祺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一边用冰冷的锁链禁锢着他，一边又偶尔为他打开一扇可以看到风景的窗。他给予限制，也给予纵容；带来恐惧，也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重新拿起画笔，却有些画不下去了。画室里的松节油气味，仿佛和马嘉祺的气息永久地融合在了一起，提醒着他那无处不在的掌控，也标记着这方被他默许存在的、小小的自由天地。

笼中心跳，在色彩与松节油的气味中，感受着那日益复杂的牵绊。它被允许拥有爱好，被允许拥有片刻的沉浸，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仍在那个人的视线之内，仍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究竟是仁慈，还是更高明的禁锢？丁程鑫分不清，他只知道，自己在这情潮与掌控交织的漩涡中，越陷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