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后后门推开时，风雪裹着股朽木味撞进来，辰风下意识将阿吉往身后护了护。那风不像殿外的雪风那样带着冷意，反倒像浸了冰的铁针，刮在脸上疼得钻心——更奇的是，风里混着的黑气竟绕着他的衣角打转，像墨汁滴进清水里，晕开的纹路竟与他心口陨印的形状有几分相似。
“辰风兄，你看那黑气！”疏桐的狐火珠突然颤了颤，暖光缩成一团，她攥着珠子的手指泛白，“俺爹说过，坟塚的煞气得沾着活气才会动，它……它好像盯着你！”
辰风低头看了眼衣角的黑气，伸手想去碰，指尖刚碰到那团雾，就像被冰锥扎了下，猛地缩回手。指腹上还留着刺骨的凉，竟隐隐透着点淡黑，搓了搓也没散。“是残仙煞的气。”青瑶快步走过来，掏出仙泉水倒在他指腹上，那淡黑遇水就像墨溶于水，很快消失，“这煞气是古仙残魂散后凝成的，沾了活气就会往骨缝里钻，幸好只是点气，要是真身来了，可就麻烦了。”
阿吉攥着怀里的肘子，探出头看那黑气，引光玉从他衣襟里滑出来，挂在脖子上，莹白的光突然亮了几分，像烛火被风吹得旺了些。那黑气碰到玉光，竟像雪遇了暖阳，“滋”地一声化了白烟，连周围的风雪都弱了些。“咦？”阿吉歪着头摸玉，“辰风哥哥，它好像不怕俺的玉呢！”
苏烈凑过来，伸手碰了碰引光玉的光，掌心传来温温的暖意，不像刚才煞气那样冰。“这玉倒是个好东西！”他咧嘴笑，玄铁斧扛在肩上，斧刃上的蓝光和玉光碰了碰，竟也亮了点，“俺看呐，有这玉在，咱们去坟塚也能少些麻烦——就是不知道那黑气里的玩意儿，会不会抢阿吉的肘子。”
阿吉赶紧把肘子往怀里又塞了塞，鼓着腮帮子：“才不给！这是苏烈大哥给俺留的，要抢也得先问俺的玉答不答应！”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刚才离殿时的紧张感消了大半。辰风也跟着笑，指尖却又开始摩挲万仙录的边缘——这习惯从他在仙墓里对着煞灵陷阱琢磨对策时就有，只要心里没底，就忍不住碰这书页。他抬头望向坟塚的方向，那黑气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从地面往上涌，偶尔有几缕被风吹散，露出里面隐约的黑影，像有东西在里面走动，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别笑了，快走吧。”辰风收了笑，把万仙录揣回怀里，引光玉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见眼底的郑重，“这风雪越来越小，反而不对劲——坟塚的煞气重，本该压得风雪不歇，现在这样，怕是有什么东西在引着煞气往一处聚。”
几人不再耽搁，顺着殿后的小径往坟塚走。小径两旁的树木早没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层白霜，像撒了把碎银，风一吹，霜粒往下掉，落在地上的积雪里，没半点声响。阿吉的引光玉越往坟塚走，亮得越厉害，莹白的光在前面照路，竟把小径旁的积雪都融出了窄窄的一道印子，露出下面发黑的泥土——那泥土里竟掺着些细碎的白骨，像人的指骨，又像鸟兽的残骸。
“这地底下……”疏桐的声音低了些，狐火珠的光也暗了暗，她往辰风身边靠了靠，“俺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埋过死人的地，雪化得都比别处快，可这也太快了，还掺着骨头……”
“是古仙的遗骸。”青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碎骨，那骨头泛着淡淡的黄，表面有细微的纹路，像刻过什么图案，“万年前仙界崩碎，不少仙神的遗骸落在这儿，时间久了，骨头就融进了土里。只是这骨头里的灵气早散了，只剩下点煞气，才会让雪化得快。”她说着把碎骨放回原处，起身时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泥土里，“你们看，这骨头旁边有油印。”
辰风也蹲下来，借着引光玉的光看过去——泥土里果然有淡淡的黑印，像有人不小心洒了油，闻起来还有股刺鼻的味，和殿外蚀仙火的焦味一模一样。“是蚀仙油。”他心里一沉，“黑甲将军的人，比咱们先到了坟塚。”
苏烈猛地握紧玄铁斧，斧刃扎进旁边的树里，震得霜粒簌簌往下掉：“俺就说那厮没安好心！竟先一步去坟塚设伏！辰风，要不俺们回去？等那厮走了再过来？”
辰风没立刻回答，指尖又开始摩挲万仙录的封面。他心里确实在挣扎：回去，仙殿的护阵撑不了多久，黑甲将军烧穿殿门还是会追来；不回去，坟塚里有残仙煞，还有黑甲兵的埋伏，阿吉和疏桐手无缚鸡之力，青瑶的仙泉水也有限，真遇到危险，他未必能护住所有人。可转念一想，碑上的“坟塚启，仙种归”不是假的，陨印和万仙录的秘密都在坟塚里，要是现在退了，下次再想找机会，怕是难了。
“不能回。”辰风站起身，语气比刚才更坚定，“黑甲将军在坟塚设伏，说明这儿有他想要的东西——说不定就是陨印的秘密。咱们现在回去，正好撞进他的圈套；往前走，至少能占个先机，说不定还能找到对付蚀仙火的法子。”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东西在草里钻。引光玉的光猛地晃了晃，莹白的光往树林里照去——只见几道黑影从树后飘出来，没有脚，离地半尺，浑身裹着淡黑的气，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像被挖空的眼眶。
“是残仙煞真身！”青瑶赶紧把阿吉拉到身后，从药篮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些仙泉水洒在众人周围，“大家别碰它们！沾到就会被吸灵气！”
那残仙煞飘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跟前，离仙泉水的范围还有半尺时，突然像撞了墙，“滋”地一声，身上的黑气散了些。可它们没退，反而越聚越多，竟有十几道，围着众人转圈，黑气往仙泉水的范围里渗，像潮水要漫过堤坝。
“俺来会会它们！”苏烈举起玄铁斧，斧刃上的蓝光亮得刺眼，他往旁边跨了一步，避开仙泉水的范围，一斧往最近的残仙煞劈去，“看俺这斧，能不能劈散你们这黑玩意儿！”
斧刃刚碰到残仙煞的黑气，就像劈在棉花上，没半点着力处，反而被那黑气缠上了斧柄，苏烈只觉得手心一凉，像握了块冰，赶紧松手往后退。“好家伙！还会缠人！”他甩了甩手心，那凉意竟还在，“辰风，这玩意儿劈不散，咋办？”
辰风盯着残仙煞，突然发现它们身上的黑气里，掺着点淡红的光，和他陨印的颜色一样。他心口的陨印突然发烫，像揣了块暖玉，顺着血脉往指尖流，竟让他想起刚才碰引光玉的暖意。“阿吉，借你的玉用用！”辰风喊道。
阿吉赶紧把引光玉摘下来，递给他：“辰风哥哥，你要小心呀，别被黑气抢了玉！”
辰风接过引光玉，陨印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到玉上，莹白的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像小太阳挂在手里。他往残仙煞的方向举着玉，那光一照到残仙煞，它们身上的黑气就像退潮般往下散，露出里面淡淡的影子——竟像是穿着古仙的袍子，只是模糊不清。
“这玉……能克它们！”疏桐惊喜地喊道，狐火珠的光也跟着亮了些，“辰风兄，快再照！它们要散了！”
辰风没停，举着引光玉往前走了两步，残仙煞被光逼得往后退，身上的黑气散得更快，有几道竟直接化了白烟，消失在空气里。可就在这时，他怀里的万仙录突然发烫，书页自动翻开，停在某一页——上面没有字，只有一道模糊的图案，像棵草，又像个“仙”字，图案旁边还有点淡红的印，和他陨印的形状一模一样。
“这是……”辰风低头看书页，没等他看清，引光玉突然晃了晃，莹白的光往坟塚的方向指去。他抬头一看，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气里，竟透出点淡金的光，像星星藏在墨里，若隐若现。
“辰风兄，你看那黑气里！”青瑶也看见了，指着那点金光，“像是……像是碑的光！”
辰风收起引光玉，递给阿吉，万仙录也自动合上，揣回怀里。残仙煞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道，还在远处飘着，不敢靠近。“那是坟塚深处的光。”辰风说，心口的陨印还在发烫，和那点金光遥相呼应，“咱们得快点过去，说不定那就是碑上写的‘仙种归’的地方。”
几人继续往前走，这次没再遇到残仙煞，只有地上偶尔能看见的黑甲碎片，证明黑甲将军的人确实来过。引光玉的光越来越亮，离坟塚越近，那点淡金的光就越清晰，连周围的黑气都好像被那金光逼得往两边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突然开阔起来——是坟塚的入口，像个巨大的石门，上面刻满了模糊的纹路，黑气就是从石门里涌出来的。而石门里面，隐约能看见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泛着淡金的光，正是他们刚才看见的那点光。
“终于到了！”阿吉欢呼一声，刚想往石门里跑，就被辰风拉住了。辰风指着石门旁边的地面——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黑甲兵的靴子踩出来的，还沾着点蚀仙油的黑印。
“别进去。”辰风的声音发沉，指尖又开始摩挲万仙录，“黑甲将军的人，就在里面等着咱们。”
石门里的黑气突然动了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淡金的光晃了晃，竟暗了些。风里传来隐约的金属碰撞声，还有黑甲将军的声音，混着黑气传出来，模糊不清，却能听出里面的得意：“辰风小儿，终于来了……陨印和仙种，都是本将的……”
辰风握紧万仙录，心口的陨印烫得更厉害，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比殿外的蚀仙火、路上的残仙煞，都要凶险得多。可看着身边的苏烈、疏桐、青瑶，还有攥着肘子的阿吉，他没半点退缩——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算里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不仅为了陨印的秘密，更为了身边这些信任他的伙伴。
下集预告：石门开处藏杀机，万仙录显古仙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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