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啃噬着山道旁的枯树，枝桠如铁铸的爪牙，抓着铅灰色的天。辰风勒住胯下瘦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藏着半块温润的墓碑残片，是他从万仙坟塚带出的“万仙录”。马鼻喷出的白气混着霜花，落在他褪色的粗布衣襟上，瞬间凝成细冰。他望着前方蜿蜒如蛇的山径，眉峰微蹙，脑海里又闪过零碎的记忆：亮着白炽灯的房间，玻璃柜里摆着的古玉，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说“这是上古仙墓出土的残件……”
“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干涩的咳嗽，辰风回头，见商队里那穿蓝布棉袄的老汉正扶着车辕喘气，车帘下露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偷偷往他这边看，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这是他离开黑石城后遇到的商队，说是往天云城送丝绸，可走了三日，辰风总觉得不对劲——商队里的汉子个个腰杆挺直，指节有厚茧，倒像练家子，而非寻常脚夫。
“辰小哥，这天眼看要落雪，咱们得赶在关隘封山前过去。”商队头领王老三策马过来，嗓门洪亮，腰间的弯刀鞘磨得发亮，“你要是累了，就到车里歇会儿，俺们这车虽挤，倒还能避避风寒。”
辰风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忽然瞥见王老三靴筒里露出的一截黑布——那布料的纹路，和他在黑石城见过的“伪天道教廷”信徒穿的祭服，竟是一式的。他心头一凛，指尖悄悄按在胸口的万仙录上，面上却装作憨厚：“多谢王头领，俺身子硬朗，不打紧。只是这山径瞧着荒，莫要遇着野兽才好。”
“哈哈，有俺们在，啥野兽敢来！”王老三拍着胸脯笑，可眼底的精光却没逃过辰风的眼。他想起黑石城客栈里听来的传闻：近来有伙人假扮商队，专在往天云城的山道上劫人，尤其是从仙墓方向来的，据说背后有教廷的影子。
正说着，前方山道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十几根削尖的木刺从雪地里弹起，横拦在路中央。紧接着，两侧树林里窜出十余名蒙面人，或持刀，或握斧，黑布蒙脸，只露双凶光毕露的眼。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为首的蒙面人嗓门粗哑，手里的鬼头刀在霜光下泛着冷光，“留下财物和那穿灰布衫的小子，饶你们不死！”
商队的汉子们瞬间拔刀，护在马车前，王老三脸色沉了下来：“阁下是哪路朋友？敢在‘云台山’地界劫道，就不怕‘清风寨’的人寻上门？”
“清风寨？”蒙面人嗤笑，“早被俺们收拾了！今日俺们只找那小子——从万仙坟塚出来的，身上定有宝贝！”
辰风心里一紧，知道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他勒马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那里别着柄从黑石城铁匠铺买的普通铁剑，剑身薄脆，怕是经不住几下砍杀。可不等他动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兄台且慢，此路恐有不妥。”
辰风回头，见商队末尾那穿青衫的书生正策马过来。这书生自称苏墨，是往天云城赶考的举子，三日来话不多，只偶尔捧着本破旧的《山海经》翻看，此刻却面色沉静，手里握着支竹笔，笔尖竟泛着淡淡的青芒。
“苏兄？”辰风一愣，“你……”
“这些盗匪，连‘盗亦有道’都忘了。”苏墨摇头，竹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兄台从仙墓来，他们要的，怕是你身上的‘仙缘’吧？”
蒙面人见有人出头，怒喝一声：“哪来的酸秀才，找死！”说着挥刀扑来，刀锋带起的风刮得辰风脸颊生疼。辰风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万仙录，就在指尖触到残片的刹那，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手臂窜到剑身，铁剑突然亮起微弱的青光——这是万仙录第三次触发，前两次是在黑石城对付小混混时，只解锁了半套基础的“流云剑法”，此刻却让他脑海里多了段新的记忆：
【……流云剑法第三式“分江”，需以气御剑，剑走轻灵，破敌下盘……】
辰风不及细想，手腕一翻，铁剑斜劈而出，正好砍在蒙面人的刀背上。“当”的一声脆响，蒙面人只觉虎口发麻，刀差点脱手，惊得后退两步：“你……你这剑有古怪！”
“不是剑古怪，是你学艺不精。”苏墨轻笑，竹笔一扬，几点青芒飞出，正好打在另两名扑来的盗匪膝盖上。那两人“噗通”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却发现膝盖上没半点伤口，只觉酸麻难忍，站都站不起来。
辰风看得诧异，刚要开口问，就见王老三突然大喝一声：“兄弟们，别装了！”话音未落，商队里的汉子们突然变脸，纷纷拔出腰间的短刀，围成一圈，把辰风和苏墨困在中央。那之前咳嗽的老汉也站直了身子，脸上没了憨厚，只剩冷厉：“教廷要的人，果然藏在你们中间。”
“伪天道教廷？”苏墨皱眉，竹笔上的青芒更盛，“你们是教廷的‘巡猎者’？”
“算你识货。”王老三冷笑，“奉教廷主教之命，凡从万仙坟塚出来的人，要么带回教廷，要么……就地格杀！”说着挥刀冲来，刀风比刚才的蒙面人更狠，显然是练过的。
辰风不敢大意，脑海里的“流云剑法”记忆越发清晰，铁剑舞得如行云流水，挡下王老三的刀。可巡猎者有七八人，个个身手不弱，他渐渐有些吃力，额角的汗混着霜花，冻成了细冰。就在这时，胸口的万仙录突然发烫，他瞥见王老三腰间挂着块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个扭曲的符号——像蛇，又像花，和万仙录残片上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叮！”
万仙录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辰风的脑海里炸开一段新的画面：昏暗的大殿里，无数黑衣人跪在地上，对着一个高坐的身影朝拜，那身影手里握着块和王老三一样的黑令牌，声音冰冷：“凡触仙墓者，皆为异端……”
“原来如此。”辰风心头一明，手腕一紧，铁剑青光暴涨，使出“流云剑法”的第四式“断岳”——这是刚才万仙录解锁的新招式，剑势刚猛，直劈王老三的胸口。王老三没想到他突然变强，慌忙举刀去挡，可铁剑竟像切豆腐一样，劈开了他的刀，剑尖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你怎么会‘仙法’？”王老三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辰风没回答，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黑令牌上：“这令牌，是教廷给你的？”
王老三咽了口唾沫，刚要说话，突然眼睛一翻，口吐黑血，倒在地上——竟是服毒自尽了。其他巡猎者见头领死了，也想自尽，却被苏墨的竹笔点中穴位，动弹不得。
“这些人，倒忠心。”苏墨走过来，踢了踢王老三的尸体，眉头微蹙，“只是这教廷，竟连赶考的举子都不放过，未免太过霸道。”
辰风蹲下身，取下王老三腰间的黑令牌。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的纹路在青光下隐隐发亮，万仙录残片又发烫起来，像是在和令牌呼应。他想起黑石城客栈里听来的传闻：伪天道教廷信奉“伪天道”，说万仙坟塚是“不祥之地”，凡从那里出来的人，都是“污染天道”的异端，必须清除。
“辰兄，你看这个。”苏墨突然递过来一张残破的地图，地图边缘发黄，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古仙战场’地图，刚才看你和令牌呼应，倒觉得这地图或许和仙墓有关。”
辰风接过地图，指尖刚碰到纸页，万仙录又有了反应——地图上的符号突然亮起，和他脑海里的记忆碎片重合：【……古仙战场，藏有上古仙神遗物，可解仙种之困……】
“苏兄，你这地图……”辰风抬头，眼里满是诧异。
苏墨笑了笑，竹笔在地图上点了点：“实不相瞒，我祖上是修仙家族，只是后来仙法失传，家道中落。我这次去天云城，一是赶考，二是想寻古仙战场的线索，看看能不能重振家族。刚才见辰兄身怀仙缘，便知你是可托付之人。”
辰风看着苏墨坦荡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的巡猎者和死去的王老三，心里忽然有了决断。他想起万仙录里偶尔闪过的一句话：“侠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前他只想找回记忆，避开麻烦，可刚才看到那小姑娘害怕的眼神，看到苏墨挺身而出，他忽然明白，有些事，躲不过，也不能躲。
“苏兄，”辰风握紧铁剑，胸口的万仙录泛着温润的光，“天云城路途遥远，不如你我同行。你寻古仙战场，我找记忆，或许……我们能互相照应。”
苏墨眼睛一亮，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辰兄有侠心，又身怀仙缘，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辰风笑了笑，没说话。他抬头望向山道尽头，霜风似乎小了些，铅灰色的天上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他摸了摸胸口的万仙录，又看了看手里的黑令牌和残地图，知道这趟天云城之行，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但也多了几分期待。
那穿蓝布棉袄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半块麦饼递给辰风：“大哥哥，你刚才好厉害！这个给你吃。”
辰风接过麦饼，饼还带着余温，咬了一口，粗粝的口感里竟藏着淡淡的甜味。他想起现代时，加班到深夜，同事递过来的热包子，也是这样的温度。
“多谢小姑娘。”辰风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跟着苏大哥，他会保护你的。”
苏墨笑着点头：“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她。”
众人收拾了一番，把巡猎者绑起来，扔到马车上，继续往天云城赶。马蹄声踏在残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辰风策马走在前面，手里握着黑令牌，胸口的万仙录轻轻发烫——他不知道这令牌背后藏着多少秘密，也不知道古仙战场在哪里，但他知道，只要守住侠心，守住手里的剑，总有一天，他能解开所有谜团。
只是他没注意，马车角落里，那死去的王老三腰间，有一枚小小的青铜碎片掉在雪地里，碎片上刻着的花纹，和他在万仙坟塚里见过的墓碑纹路，一模一样。
下集预告：天云城初遇宗门人，青铜片暗引仙墓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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